科員越看,心裏就越懸了,人家這生意做成這樣了,怪不得那幾千匹布說不要就不要。
如果換一家,他拿著官架子壓一壓,別人賠著錢也不敢不做,問題是他拿了布版以為啥事都到手了,結果喚了幾個染坊的掌櫃,居然個個搖頭,說染不出來。
他該壓的也壓了,結果那些人得個哭,說什麼就是槍斃了他們也染不出來啊,如果交上去不合適,到時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科員開始隻道是他們嫌虧錢不肯接,把價錢抬了抬,抬到讓他們雖掙不到什麼錢,但也不至於虧本的線上,結果那些人還是跟家裏死了一樣,在他麵前除了嚎還是嚎。
“官老爺,先不說這錢的事,是這布我們染不出這個色。”
科員還不信邪了,有布版在手上,君子影能染,他們就不能染?把這些掌櫃全扣在了巡捕房,自己去了家這些年來做得還算是不錯的染坊,丟了布給染坊的師傅,眼定定的守著,染坊掌櫃根本沒機會給那師傅傳消息,也不存在有意染壞或都灌水的情況。
結果連染了幾缸,沒一缸染成了的。
他又接著去了另外一家,也是如此,就連過去染行的龍頭老大“寶通”也沒能染出來,到得最後,他自己都沒眼再看,算是認了,這布還真隻有君子影能染。
回去躺在床上,翻來滾去想了一夜,君子影征的那三千匹布如果不交給他,到時一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君子影一點事不會有,他自己就難逃牢獄之災。
給他吧,心又不甘,在布上做點手腳,讓他染不成,交不上,君子影固然要跑不掉,但他私下弄來的那兩千匹布,沒處可染,到時上頭追究下來,自己還是在劫難逃,到時白花花的銀子到不了手,這腦袋還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說來說去這兩千匹布也還得指著君子影,那日他那態度堅硬的絲毫不留餘地,隻怕硬是來不得了,這價錢也得另議,想來想去,忍了痛,還是得給他點甜頭,讓他能掙那麼點錢才行。
主意打定,一早忙完手上的活,就巴巴的趕來了君花坊結果還撲了個空。
到了這時候,也沒別的辦法,隻能先等著。
金繡坊的女掌櫃紅玉捧出那兩匹冰蟬紗,給花染香二人端詳。
花染香伸手一摸,冰涼細滑,這夏天觸到皮膚,陣陣涼爽,摸上去雖然柔軟,但極富有韌性,豎起半個巴掌大的角,卻不會耷拉下來,隻有尖角處微卷,隨著風和手的抖動而顫抖,如象君子影剛才所說做成絹花,定能栩栩如生。
再對光一看,果然幻著七彩,隨意變幻方向,或者輕輕抖動,那些琉璃彩光就隨之遊動,到象是活的,就連自小在名門望族長大的花染香,都沒見過這樣好織工的絹紗。
花染香‘嘖嘖’連讚:“這真是好東西,玉姐姐,你可是得到寶貝了。”
紅玉嘴角噙著笑,得意的用手指輕輕撫過其中一塊冰蟬紗:“可不嗎,我這一輩子也就得了這兩匹。”
“你想拿來做什麼?”花染香愛不釋手的將那匹料子放回錦盒。
紅玉歎了口氣:“還真不怕你笑話,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繡坊,不管繡啥都能繡得象活一樣,可是對著這兩匹冰蟬紗,卻不知做什麼好了,萬一做壞了,就糟蹋了這麼好的料子了。”
“也是。”花染香仍看著錦盒,“不過這麼放著,多可惜啊。”回頭又問君子影,“真是你說的那種做絹花的料子嗎?”
君子影站在她身側看得真切,說道:“錯不了,我當年為了這種料做的那朵絹花,還挨了一頓打。”
雖然是過了的事,但花染香聽著,還是覺得心痛,左手伸到背後,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順勢將她的小手握在大掌中,不再放開。
紅玉隻顧著與他們閑聊,也沒發現他們兩人在背後的小動作。
花染香偏著頭想了想,說道:“不如象他說的,做絹花吧。”
紅玉聽花染香這麼說,到是心動,隨即又犯了愁:“你這主意是好,我雖然擅長繡花,但做絹花,卻是不在行的。這隔壁淑蘭雖然會做絹花,但是做出的樣式卻土了些,沒我能看得上眼的,我頭上這朵還是去年去長沙城的時候,去一家大作坊挑的,你看我這生意又要守著,一時半會兒的,又哪能再去京裏,托著人送去做,又不能自己挑花樣,我這心裏放不下。”
花染香笑著拿起繡台邊,紅玉描花圖的小楷毛筆,在鋪開的白紙上勾花了幾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展現在紙上。
紅玉湊上前看了,那些微卷的花瓣就象要躍出紙麵一般,眼裏露出驚訝:“哎呀,我還不知染香你有這能耐,這花畫得……嘖嘖……我畫了這許多年的花樣,和你這一比,都成凡姿俗粉了……”
君子影探頭看了看,捏了捏握在手裏的小手,另一隻手背著紅玉豎了大拇指,花染香被他這麼一讚,心裏象化開了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