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穿過黑夜,長長的
轟鳴碾過
無邊的寂寞和
空虛
殘破且鏽跡班駁的
車身 穿過
茫茫的城市,飛向了
遙遠
的地方
我坐在火車靠窗的
座位上,望著
天空
皎潔的月亮哭泣
我叫小薇,今年十九歲,上大一。
我喜歡灰蒙的天空,飄著透明的水晶;喜歡光著腳,踩在海綿似的沙灘;喜歡在昏暗的夜裏,聽王菲空靈頹廢的唱片;喜歡讀潮濕憂鬱的文字。
可是,在別人看來我的生活並不是這樣的——相反是充滿了陽光的。
我是個乖女孩,聰明伶俐,很聽話,也從來不喜歡大聲說話。我穿那種樸素的棉布長裙,套一雙幹淨的球鞋,白色的襪子。我通常不喜歡束頭發,總是把綢緞般的長發垂到腰際,瀑布似的鬆散開。風起的時候,幾縷調皮的頭發會輕柔的撫摩著我的臉,感覺真的好舒服,就像白嫩的肌膚。
我有心口疼痛的毛病,從記事開始,我就清晰的懂得這種痛楚,凜冽的。和所有處在這個年齡階段的普通女孩子一樣,我愛做夢。
我經常會在夢裏看見一個迷路的女孩,赤著雙腳,隻是近乎瘋狂的奔跑著,大地隻是一片空曠的死一樣寂寞的平地,到處都是路,又好象不是。我隻是用力的跑著,想要逃開身後莫須有的東西,然而地麵分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分開,連呼喚的回音都聽不見。
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該往什麼地方走,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哪裏,腳下的究竟是不是路,從來,從來都不知道的。
每次夢醒,我都感覺好累,總是缺少足夠的力氣,然後我很不淑女的張開嘴巴,一邊深呼吸,一邊倒數著一,二,三。
平靜的淡水湖。這應該是對我現在生活的最恰當的比喻了。
十九年,十九年,我是寂寞的十九年,空虛的十九年,被親情和友情深深的情感包圍得近乎窒息的十九年。
似乎這十九年來一直都是在尋找,從出生到現在,一直,一直都是這樣的,我不是貪婪的人,可是這樣的感覺沒有一刻停止過,讓我無法喘息。
××××××
我喜歡對著藍得泛白的天空發呆。
很深沉,很陶醉的凝望,每每這個時候我的臉上都會蕩漾著迷人的微笑,也是淡然的,一瞬即逝的。
我想我是喜歡天空的,包括自由。
但是絕對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如果自由真的泛濫到一定程度,那就變成了空虛和茫然了。所以在這個指定的範圍裏,我是自由的。
從高中開始,我遠離父母,過一個人的生活。
上學,讀書,放學,回家,然後是明天,再重複。
偶爾和幾個很好的朋友,一起逛街,吃路邊便宜的小吃。一個月回家一次,被父母的愛淹沒。於是,每次難得的回家,都變成了家裏的節日。我從來不需要做什麼,哪怕是舉手之勞。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我好象天生就不習慣有人對我過分的好。
這讓我有一種負罪的感覺。
上大學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可以更少的回家,我柔弱的外表下,叛逆,躁動的因子太多。我也許天生就是喜歡流浪,漂浮的,但是我知道,不管我走多遠,我依然愛著我的家,就像家裏的人對我的愛,那樣的深沉。
大學的生活是悠閑的。在這個人人都向往的地方,既可以提煉出金子,卻也可以讓人在紙醉金迷裏腐爛,最後隻剩下一個空洞的驅殼,幽靈似的穿梭在空氣中。
我住的是六人間。剛開學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有一張熱情的臉,他們對我微笑,說話,聲音溫柔。
在那個時候曾經一度讓我相信找到了家的感覺,好溫暖。
該把心停下來了。我對自己說。
後來戴著的麵具,最終被撕破。在朋友們的疏遠中,我冷漠的承受著。
一切都隻是回到了最初。Over。
我還是寂寞的,但是討厭無聊,每一個空洞的分分秒秒都讓我感到心被掏空的麻木。
就像藍天的邊際。
空白得像生了一場重病。
我的確是生病了,總是不停的咳嗽,臉色蒼白,疼痛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傳來。我感到死亡已經是這樣的逼近著自己。
大學附近有很多商業街,都有著華美的外表。閃爍的霓虹燈,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造型精致的卡通娃娃……進進出出的衣著光鮮的男孩和女孩。
KTV,迪吧,酒吧等娛樂場所像散發著誘人香味的花叢,吸引著都市的人們。
所有的這些都是我以前知道,但是從未進去體驗過的。現在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什麼地方隻要自己喜歡就可以進去。何況我真的想放鬆一次,我壓抑太久了。我總是心口疼痛,這讓我的臉變得很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
那是一個星光黯淡的夜晚,當我抬頭仰望天空,看不到一絲幽藍的時候,我換下了乖乖女的麵具。穿上了薄而透明的絲襪,皮靴,短裙,緊身的低胸衣服,化了濃豔嫵媚的彩妝,做了誇張庸俗的頭發,這樣的我看起來的確是很不好。我冷冷的走著,告訴自己隻是想要改變,僅此而已,不需要太多的解釋,所有的解釋都很蒼白和多餘。
路上,遇到一個同班的同學,那是個高而瘦的文弱的男生。身後跟著一位微微發福的老男人,大概是他的父親吧。
我微笑著給他打招呼。他詫異的看著我,然後很輕的點了點頭,很快的擦肩而過。
接著我很快的聽到了老男人的訓斥:不要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我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從大腦向全身迅速散開,不知何時,我的眼睛已經被瀲灩的淚光模糊了。
××××××
朦朧的燈光,眩目的彩色,瘋狂的電子音樂,搖擺的人群……
空氣中彌漫著腐敗的氣息,夾雜著酒精,煙草,以及人們排出的體液散發出的酸臭味,廉價的香水味。
那是讓我幾乎窒息的味道。
我呼吸著,然後瘋狂的男男女女扭動著身體。
我看到很多頭發染成了各種顏色的男孩和女孩,穿著破舊的牛仔,球鞋,或者是並不擦亮的皮鞋。女孩們化著濃豔的妝,絲綢的,鏤空的衣服,露出磷脂般的肌膚,深深的****,誘惑著更多的男孩。
像陰溝裏盛開的玫瑰,美麗,卻帶著深深的刺。
我看著瘋狂的人群,像一個個放縱著欲望,思想,肉體的空虛的靈魂,在邊緣上腐敗,又寂寞真實的生存著的和我同類的人群。
我微笑著,猩紅的嘴唇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閃閃的亮點,我水蛇般纖細的腰扭動著,合身的衣服,勾勒出我曼妙的曲線。我知道這一刻的我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自己,仿佛蛻變成了一隻野獸,放縱著整個自己的動物。
昏暗中,我聽到了掌聲,歡呼聲……
我清楚的知道此時的我是美麗的,嫵媚妖豔的女孩,我不想停下來,一刻也不想,隻想讓大腦跟著身體旋轉,累地要死,再也不想,什麼也不想,不能想。
男孩向我靠近,環抱著我的腰,跟著我的節奏一起跳著。我依然狂妄的笑著,就像那種低俗的********一樣的笑。我聞著那人濃重的煙草味道,覺得惡心。
然後,我終於累了,很累了。仿佛柔軟的海綿投入深藍的大海,舒展開全身的每一寸肌膚,變得沉重,很重,很重,不知道方向在什麼地方,隻想隨波逐流,讓靈魂在水中平息,卸下沉重的包袱,尋找一個依靠的港灣。
我倒在那男孩的懷抱,那個陌生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我仍然覺得累,好累,就像做夢,奔跑了幾萬裏一樣。我依然是漂浮的,心是。
男孩將我帶到沙發上,那裏有一大群人,染發的,燙發的……都有一張冷漠的,狂笑著的臉。他們叫我坐,稱呼我小姐。是的,像所有的隻有著午夜才會盛開的玫瑰那樣,我們都隻有統一的稱謂,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而在此時早已經是多餘。帶他過來的男孩遞給我一個雅致的高腳酒杯,裏麵盛著暗紅色的液體,倒映著頭頂眩目的燈光,就像是一個虛幻的夢。我接過酒杯的時候覺得很惡心,仿佛那酒杯裏流動的是粘稠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