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牢房裏,被鐵鏈拴著手腳窩在草垛裏,渾身是血的女人,是簡語羨。
她一直假意和方淮站成一對,表麵上悄悄為他們傳遞一些實則不怎麼重要的信息,其實隻是想取得他們的信任。一來可以自我保護,二來能夠打探更多消息。
簡語羨聰明謹慎,切善於偽裝,很容易取得對方的信任,即便是方淮這樣警惕性極重的人,都有些動搖。想派簡語羨做些事情,因為她所在的司製坊,是連接朝廷重臣很重要的位置。
但是有一個危險人物,自從回到金陵以後,簡語羨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那就是莫玄奕,他們倆既然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彼此非常了解,簡語羨的那些把戲,莫玄奕早就看膩,隨便尋了個機會揭穿她,方淮大怒,暗中便抓了簡語羨。
此刻,簡語羨狼狽坐在監獄,方淮偶爾看她,但每次看她,都少不了重重的私刑。她渾身是傷,每日痛不欲生,但關於歐陽漓的所有信息,通通絕口不提。
方淮苦找小羽卻沒有任何頭緒,本以為小羽會被藏在舊宮,加派人手去查探,甚至借了梅妃娘娘的轎子偷溜進去,幾乎將舊宮翻了個遍,都沒找到小羽的下落。
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憑空消失了?
腳步聲沉穩均勻,簡語羨聽見,就知道是方淮來了。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地笑意,卻一點兒也不害怕了。受到足夠多的疼痛以後,就不會覺得疼了。
至始至終,皮外傷不足以擊垮簡語羨,真正讓她心痛的,隻有那一瞬間。
簡語羨身份暴露的那天,她才後知後覺,一切都是莫玄奕設下的局,引著她往裏跳,最後欲火焚身。
就是那一瞬間,她被揭開所有秘密在眾人麵前,在無偽裝時,莫玄奕在遠處看著她,眼神輕蔑而帶著鄙夷,他終於的得逞了吧,那種積攢多年的仇恨終於有了發泄的地方,所以才會那般得意吧。
隻是,她卻再也沒能在他臉上,找到一絲笑容了。明明記得,他小時候很愛笑的。
也罷,時間如流水,誰成長的路上不會改變,更何況是生在這樣的帝王家,更是平添了諸多無奈。
簡語羨其實是歐陽漓娘親生前為歐陽漓栽培的暗衛,太後娘娘第一次見到簡語羨時,她才五歲,孤苦伶仃,因為偷東西而被追打,太後娘娘出宮遊玩時看見,便順手幫她付了錢,帶她回宮。
自此,帶她走上殺手暗衛的道路,從小便教誨她,認一個主人,忠臣不二,衷心此生,絕不背叛。
這是作為暗衛的誓言,簡語羨一直謹記於心,也做的很完美。
隻有一次,太後娘娘派她去莫老將軍家,取得莫老將軍之子,莫玄奕的信任,讓他中毒身亡時,她失了手。
她那時還年幼,他也隻是個少年郎,她以丫鬟的身份進入莫府,化名簡繁,和莫玄奕一起度過了此生最難忘的,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他叫她寫字畫畫,她和他飲酒唱歌,不管是柔情似水的風月之美,還是放浪形骸的灑脫之事,他們都一起做,形影不離。
太後一邊催促她盡快動手完成任務,她卻遲遲不舍得下手,最後沒了法子,便故意漏出馬腳,暴露了身份,自此離開莫家,讓深愛之人變成此生都不共戴天的仇人。
人生無常,沒想到經年幾許,再相遇竟然已是這般模樣。
也罷,他恨著自己,卻也終於了卻了這股恨意,大仇得報,這種快感,或許能彌補當年肝腸寸斷的痛苦吧。
方淮穿著一身銀袍,踩在牢房的草垛上“吱吱”地響,他居高臨下,盯著早已失了靈魂的簡語羨,冷冰開口:“怎麼,簡坊主還跟自己過不去呢?”說完忽而冷笑一聲:“不對,應該是簡暗衛才對,這歐陽漓能有你這麼衷心的殺手在身邊,真是他的福氣。”
簡語羨眯著眼睛,已無心再理。
“我知道簡暗衛你想看見我,但是我也想提醒你,我的耐人是有限的,現在還給你機會是看得起你,覺得你這樣的人才,為了歐陽漓那種昏君丟了性命實在不劃算,隻是抱著替你惋惜的態度想幫你,簡暗衛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隻要你告訴我小羽的下落,榮華富貴,我能給你的,遠比歐陽漓給你的那座破司製坊好得多。”
方淮蹲下身去,見她閉著雙眼毫無反應,肚子裏的火便難以抑製,伸手,用力捏起簡語羨的下巴,蠻橫將她腦袋抬起。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說,還是不說!”方淮生氣的樣子很嗬人,額際青筋暴起,下手力量極重,恨不能捏碎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