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3)

邵天揚!真的是邵天揚!

馮程程眨了眨眼,希望自己看錯了,但閉上眼睛數次,再睜開的時候,仍然是那張臉。

他給小男孩買了冰淇淋,彎著腰遞給他之後,還頗為寵溺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小男孩伸出一隻手拉住他的褲腿,一臉滿足的地笑了。

原來,這幾天,他都一直在陪著她們。

這個小男孩是誰?旁邊的孕婦跟他又是什麼關係?看到他們如此親密的舉動,還有他接電話時吞吞吐吐的樣子,電光火石之間,馮程程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那個孕婦和他有一腿,那個孩子是他和那個女人生的。

不是她八點檔看多了,而是種種跡象都讓人心生疑惑。

她細細地打量著那個孕婦,發現她長的很清秀,特別是笑起來,像是沐了一臉陽光,很美很燦爛。她雖然大著肚子,身材卻並不蠢笨,仍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感覺。

而那個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她總能從某個角度和邵天揚的某一個五官表情聯係起來。

她覺得臉上有什麼在燒,好像被誰打了一巴掌,熱辣辣的。她怕被發現,於是閃進婚紗城裏去,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卻因為顫抖而總是按錯,好不容易才輸入他的號碼,撥過去,而後就靠在牆邊,隔著玻璃看他的表情。

“你在哪裏?”她口幹舌燥,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的,她幾乎費盡了力氣,才不讓自己的聲音失控。

“程程,你聲音怎麼了?”他一邊接電話,另一隻手卻仍然半摟著那個孩子。

馮程程看的幾乎雙目冒火,抓了殘存的理智,一字一句地問他:“你現在在哪兒?”

他似乎聽出不太對勁,表情一斂,往四周望了望,又很快回答:“我在一哥們兒這兒呢,有點事,怎麼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還是……你想我了?”

馮程程冷笑:“你那個哥們兒幾歲?我真不知道,你還能跟一個小孩子稱兄道弟。”

她終於從婚紗城走出來,一邊拿著電話,一邊往馬路對麵去。她走的極慢,嘴角仍然翹著,卻盡是難掩的冷意。

邵天揚看見她,如同被人點了穴,一下子就愣住了。而那個孩子依然抓著他,美滋滋地舔著冰淇淋,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毫無知覺。

邵天揚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先前的春風得意、玩世不恭一瞬間就被掃個精光。他滾了滾喉結,其極無奈地喊了一聲:“程程……”

馮程程沒有看他,倒是走到那個男孩子麵前,蹲下去,指著邵天揚問他:“小朋友,他是誰?”

那個男孩子抬頭望了望邵天揚,沒有吭聲。

她又耐著性子問:“他是不是你爸爸?”

聽她這樣問,邵天揚的臉色驟變,但那孩子卻已然重重地點了頭。

那一下,好像盤古地開天神斧,狠狠地劈下來,所有的美好的一切都在瞬間變得肢離破碎。她覺得痛,連呼吸都痛,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整個身子也跟著搖搖晃晃。

她怒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嘴裏迸出幾個字:“邵天揚,是我信錯了你。”

他英挺的劍眉皺起來,瞳孔急劇地收縮,嘴唇微微一顫,即刻上前去抓著她的手腕:“程程,你聽我說,我和席薇……”

席薇?霍心潔口口聲聲地說,被邵天揚愛慘了的那個女人?

一道天雷劈開了天際的陰霾,張牙舞爪地在記憶裏延伸。傾刻間,山崩水漲,地動天搖,整個天空塌了下來,將她的心死死地埋在廢墟裏。她不想聽他再說,一個字也不想聽,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地一揮便掙脫開來。

她轉過身拚命地跑,往馬路上衝,像是要衝進急馳的車流中去。一輛輛汽車呼嘯而來,喇叭嘀嘀亂響,而她似是沒有聽見,隻是一味地衝。

“程程,危險!”他伸手去撈,最終隻抓住衣服的一角,但他拉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衣角從他的手心裏滑脫。

馮程程攔了一輛車坐上去,胡亂報了個地址,而後就坐在車裏抹眼淚。後視鏡裏依然有邵天揚的影子,但他沒有追過來,卻是扶著席薇,拉著那個小男孩。

一個孕婦,一個孩子……他竟然能不動聲色,瞞的這樣好。

可他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還說要帶她回家見長輩?是他家人不同意他和席薇的事,所以他利用她去蒙混過關?而後自己傻傻地等著他來娶,結果他卻在民政局和別人領了證?

想起來有點可笑,可她一點也笑不出來,表情比苦瓜還苦,五官擠在一處,難看到極致。

車子路過臨門大橋,她叫停了車,拿了錢遞過去。司機找零給她,她也沒要,而是拍上車門,一個人往橋上去。

夏天的大橋上,酷熱難擋,嘉臨江的水位上漲了不少,依舊湧著波瀾,但卻拂不去空氣中的燥氣。

手機在包裏一直響,但她不想接,也不想看,隻一個人趴在橋欄上,底頭看著江水發呆。江水是深藍色的,越往深處就越黑,似乎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看得眉心鑽痛,好像是被人一箭射中,箭尖衝破皮膚,在腦袋裏狠狠地鑽,似是要穿透頭顱,把她釘在某處。

她在橋邊呆了很久,直到橋欄上空的路燈漸漸點亮,圓圓的,好像一輪輪滿月,延著公路蜿蜒而下。天黑了,夜風吹起來,其實是熱的,蒸乎乎的,但她卻忽然覺得冷,很冷。

最後,她終於拿出手機來,上麵有五十多個未接電話,有十來個是王珊珊的,剩下的全是邵天揚的。她一一刪除,然後打電話給王珊珊。

電話幾乎沒有響就通了,緊接著是一頓劈頭蓋臉:“馮程程!你在哪裏?你走了好歹說一聲啊,打電話也不接,你到底在幹什麼?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聽著王珊珊關切的聲音,所有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湧上來,怎麼也控製不住,忽然聲淚俱下:“珊珊。”

王珊珊在另一頭也慌了神:“程程,你怎麼了?”

她隻是哭,想要說話,卻抽抽咽咽地說不出來。

“程程……你別哭,你到底怎麼了,你在哪兒?”

她終於斷斷續續地交待:“珊珊,我在臨門大橋,你來接我,一個人來。”

直到全身被泡在熱水裏,馮程程才算找回點意識。王珊珊端了熱水進來給她喝,看見她那副頹然無骨的樣子,忍不住急怒攻心:“馮程程,你到底怎麼了?”

她不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心裏已經是一團麻,如今千絲萬縷地扯起來,越揉越亂。

她還記得在鮮滿樓,他指著她的鼻子說“寧肯讓她在公司裏給他沏茶倒水,收工打雜,也不許她低三下四地陪人吃飯,替公司攬工程”的情景。表白的含蓄,卻總會讓人心跳砰然。可事隔不久,這件華麗的羽衣,就被自己眼睛看到的畫麵扯的七零八落,狼藉一片。

見她不吭聲,王珊珊皺起眉,過了一會兒,她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要不要給邵天揚打個電話?”

一聽見邵天揚三個字,馮程程如坐荊棘,被紮的全身都哆嗦起來:“別,別找他。”

王珊珊一愣,聽出端倪,遲疑了片刻,試探性地問:“是因為他?”

馮程程點點頭,用極低的聲音把事情的經過向她敘述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王珊珊顯然想不到這樣的結果,不禁吼了起來,“你就這樣放過他?最起碼也得讓那女人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啊!”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再說她是孕婦,萬一聽我說了這些事受了刺激怎麼辦?孩子總是無辜的啊。”

王珊珊退了開去,滿眼諷刺地看著她:“這個時候你怎麼這麼理智?自己一個人跑了讓人找不著的時候,怎麼不替我想想,我該有多著急啊?”

她又往浴缸裏縮了縮,剛想說對不起,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王珊珊表情一斂,關了浴室的門走出去,隔了一會兒,又把門開了一條縫,探進頭來小聲地征求她的意見:“是邵天揚,要不要放他進來?”

馮程程搖搖頭。這個人,她再不想見。

邵天揚在外麵敲了許久,一直不肯走,結果鄰居不堪其擾,報了警。最後警察來敲門,王珊珊才不得不把門打開。

邵天揚一看見馮程程,即刻想過去解釋,馮程程下意識地往後一躲,而旁邊的警察也是眼疾手快,伸出手來攔住他。

警察照例詢問了一些情況,最後指著邵天揚問她們:“這個人口口聲聲地說要找一位叫馮程程的小姐,你們認識他嗎?”

王珊珊不說話,回過頭去看馮程程,馮程程隻恨不得他趕緊走,幾乎想也不想就搖頭:“我不認識他。”

邵天揚辯解了幾句,但馮程程一口咬定與他毫無瓜葛,最後警察不得不把他帶回了派出所。

司家譯把邵天揚從派出所裏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所長親自送他們出來,司家譯同他寒暄著,言語間盡是客氣。

“許所,這麼晚了把您從家裏叫回來,真是多有打擾。”

許所長笑眼眯眯地衝他擺了擺手:“小司,你太客氣了,上次的事,我還沒當麵謝你呢。”

“嗨,那算什麼啊。以後有什麼事兒,您就吭一聲,千萬甭跟我客氣啊。”

上了車,司家譯斂了笑,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才開始發動引擎。車子一路急馳,在拐彎的時候,他把方向盤猛地一轉,然後延著公路徑直向前,最後在外環的一處僻靜地帶把車停下。

邵天揚下了車,拍上車門,迎著風,在黑暗中點了一根煙。夜風徐徐,拍在身上卻依舊是白日散不去的悶躁。頭發微微浮動,他那張刀刻瘦削的臉,虛虛實實地掩映在那繚繞的煙霧背後,盡顯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