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3)

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站在車邊抽煙,火光一明一滅,吸一下,那煙就微燃寸縮上一節。

司家譯也下了車,慢慢地走到他的旁邊,眸亮如星,卻多了幾分疑惑:“揚子,到底怎麼了?”

邵天揚狠狠地吸了幾口煙,而後把煙頭扔在腳底下踩滅,複又抬起頭來望著他,自嘲地笑了笑:“全看見了唄。在大馬路上,撞了個正著。”

司家譯一愣,似乎並沒有聽明白,但他卻兀自說下去:“她一句也不肯聽我說,卻蹲下去問小思範我是不是他爸爸。”

司家譯驚訝地看著他:“結果呢?他說是?”

邵天揚沒有再說下去,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我就說,這事兒你別瞞她,你偏不聽,怎麼樣,這下子誤會了吧?”司家譯搖了搖頭,語氣裏多有幾分埋怨。

“餘暉說女人都心眼兒小,這事兒一定得瞞,反正席薇也呆不久,何必自找麻煩。”

司家譯瞪起了眼:“你聽老餘瞎掰?他自己的女朋友都搞丟了,還給你出主意?”

頓了頓,他又揚起眉,輕聲問:“老馮那兒你打算怎麼辦?那妹妹他多寶貝呀,哪能讓你這麼欺負?等他知道了,能饒了你才怪。”

“不知道。”邵天揚又心煩意亂地摸出一根煙來,用打火機點了幾次都沒點著,最後,他沒了耐心,索性把打火機狠狠地摔了出去。

“你說,我這麼掏心掏肺的,她就這麼不信任我?”

“上次為了個台球,你幹醋喝了一壇子。現在,來個大肚子的女人在你身邊,還有個小孩說你是他爸爸,她能受的了嗎?”司家譯冷冷一哼,“揚子,我可提醒你,染染和我的事,你們幾個都是親眼看過來的,當初她一聲不吭跑到德國去,我連死的心都有,你可千萬別重蹈覆轍啊。說實話,染染那是碰巧才找回來的,萬一這個也跑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一席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來,醍醐灌頂,邵天揚隻覺得全身的毛也都收縮起來,心裏一陣陣發寒。當年司家譯肝膽俱焚的樣子,他還記憶猶新,他不敢想,馮程程也學蘇慕染,一夜之間消失會是什麼樣子。

一根煙匆匆幾口抽完,邵天揚已然是一臉素寒。天塌下來,猶有人擋著,女人跑了,誰能給他送回來?

他拉開車門坐上去,嚴聲緊氣地說:“送我回去。”

王珊珊問馮程程怎麼辦,她隻說了句“涼拌”,便把自己關進臥室裏。

她強迫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滑落。她哭到全身無力,胸悶鬱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恍恍惚惚地總是閃過邵天揚的影子。

如同電影回放,一幕一幕,清晰而至,特別是想到那個小男孩拉著他的褲腿吃冰淇淋的情景,她就覺得呼吸困難,全身像是被割了無數個傷痕,百痛齊發。

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很快又醒了過來。陽光已經很刺眼了,她坐起來,慢慢地拉開窗簾,眼睛被光刺的忽然一痛,本能地眯了一下,卻在瞬間發現,樓下停著邵天揚的那輛輝騰。

車頂上反著陽光,亮花花的,深色的車窗搖下來,露著一個看似頹然的胳膊,還隱約有些煙霧從裏麵慢慢地飄散出來。

他不是被警察帶走了嗎?難道又用了什麼方法脫身,然後在樓下守了一夜?

心裏咯噔一下,仿佛有什麼碎裂開來,鋒利的邊緣割扯著血管,好像是湧了一股血在喉嚨裏,溢起一片腥甜之氣。

她果斷地拉上窗簾,又躺回了床上。醒了繼續睡,睡了繼續醒,除了實在難受了,下床去下洗手間以外,她幾乎是滴水未沾,粒米不進。

她就這樣一直挨到天黑,王珊珊回來的時候,她仍然睡的迷迷糊糊的。直至後半夜裏,忽然覺得全身燥熱,皮膚和嘴唇的好像是久旱無雨的土地,慢慢地幹涸,直至龜裂。

胃裏空空的,被灼燒的厲害,她終於掙紮著爬起來,摸索著打開臥室的門,艱難地喊了一聲“珊珊”,便腳下一軟,整個人栽倒下去。

一陣頭暈目眩,世界好像在轉,慢慢地縮小,慢慢地卷成一個渦旋,想全部都鑽到腦子裏去。狠狠地疼了一下之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又看見邵天揚了,他一路追著她。他好像要解釋什麼,但她不想聽,所以一直跑,他卻鍥而不舍,一直緊追其後。最後她跑回家裏,關了門,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竟然也跟了進去。

他在客廳裏抓著她,而後用力地扳過她的身子,一字一句地說:“程程,是我對不起你。那個孩子是我的兒子,席薇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本來,我以為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可是她回來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你也知道,我們以前彼此錯過,很可惜,可是當她帶著我的孩子回來了,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卻發現,我依然愛著她,所以,隻能……辜負你……”

“別說了!別說了”她後住耳朵,拚命地搖頭,一個字都不想聽。但怎麼都不管用,那些話,就像是被淬過火,一字一句都烙在她的心裏。

心痛欲碎,她說了她不聽,他卻還是這樣殘忍地說出來,硬生生地給了她一個無情的打擊。她掙紮著往後退,卻不知道腳下碰到了什麼東西,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後仰過去。

這一下子仿佛摔進了時空隧道裏,黑黑窄窄的一個甬道,甬道兩側,邵天揚和席薇在一起的畫麵接踵而來,迅速在她的眼前晃過。畫麵極是模糊,她看不清內容,隻能勉強看清他們的臉。那些應該是他們在一起的生活剪影,有溫馨,有歡笑,每一個畫麵,都足以讓她窒息。

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她一路漂浮,最後到了一個不透氣的悶罐裏。空氣越來越少,她貪婪急促地呼吸著,一下,兩下……終於,鼻腔好像被什麼堵住,肺裏缺氧,像是有什麼即將在胸口裏炸開。

她難受極了,隻想找個什麼東西抓,慌亂之中,所有的一切又都消失了,悶罐不見了,甬道也不見了,一切的一切,都回歸成一個小小的亮點。

那亮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化幫王珊珊那張極度擔憂的臉。她眼圈紅紅的,微微腫起來,看起來是狠狠地哭過一場。

她見她哭成這樣,幾乎心碎,而王珊珊更是急眉怒目地罵她:“馮程程,你說,我要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朋友幹嘛啊?”

她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笑的極是難看:“珊珊,先給我一杯水行不行?”

王珊珊瞪她,卻還是拿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

馮家傲推門進來,嚇了馮程程一跳,不等她開口喊他,他就聲如雷震,霹頭蓋臉地訓起來:“我就知道讓你一個人搬出去,不是什麼好事。馮程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減肥?”

馮程程和王珊珊均是一愣,整個病房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她們不吭聲,馮家傲就認定是做賊心虛,於是更加喋喋不休:“你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沒事減什麼肥?三頭兩頭鬧狀況,我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不行,我不管你有一千一萬人理由,出院後,立馬給我搬回家去住!”

撒了一通火,他又忽然想起什麼,問:“揚子呢?”

一邊說,還一邊拿出電話來:“我給他打電話,我倒要問問,你在醫院裏躺著,他幹什麼去了?”

馮程程神色一凜,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哥,別打。”

馮家傲皺了皺眉,一臉不解。

“哥,你別給他打電話。”她弱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把聲音壓的更低,“我和他吵架了。”

“吵架?敢情你是被他氣的?”馮家傲冷笑,拿出一根煙抽了起來,半晌才問,“為了什麼?”

“我……”馮程程猶豫了一下,想到這件事瞞也瞞不住,隻好說了實話,“他和他大學同學有一腿,孩子都好幾歲了。那女的又懷孕了,他們一起逛街,被我撞見了。我問那孩子,邵天揚是不是他爸爸,他點頭了。”

“哥,他點頭了。”她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很輕,仿佛隻是用勺子輕輕地碰了一下杯子的邊緣,但又是在肯定這個事實,絕望而又微弱。

馮家傲哪裏聽過這樣的事,一時怒極,倏地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桌子上。哐地一聲之後,又是一陣稀哩嘩啦,飯盒掉下來,粥灑的到處都是。

他盯著一臉蒼白的馮程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嘴裏迸出幾個字來:“你在這裏等著,一切有我。”

馮程程是了解馮家傲的,他眼裏流露出的憤怒絕不是開玩笑。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覺間愣在床上動彈不得,直到馮家傲走了,她才意識到他要去幹什麼。她抓起手機給他打電話,卻隻是徒勞,最後,隻得放棄,任由他去。

王珊珊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從夢境中醒過神來:“程程,那就是你哥哥啊,真有範兒啊,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哥哥就好了。”

蘇慕染進來的時候,馮程程正無所事事,一個人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怔愣愣地發呆。她先前在王珊珊的勸慰下吃了些粥,精神才總算好了一些,看到蘇慕染,微微彎了彎嘴角,很奇怪地問:“蘇姐,你怎麼知道我住院?”

蘇慕染買了大束的鮮花。很漂亮的太陽花,好像一張張笑臉,五顏六色地綻放著。她先拿了花瓶把花插上,而後才坐下來說:“你哥為了你的事和揚子大打出手,我們能不知道嗎?”

提到邵天揚,馮程程又是一陣沉默。

蘇慕染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忽然拉住她的手,歎了一口氣說:“程程,其實你誤會揚子了。”

馮程程揚了揚眉:“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