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八歲,他已為她良師四載,每日將滿身文才,經年教授於她。
因此,她眼裏,如何能容得了他人?
都說十二皇子笑容可傾天下,卻更傳如若七皇子一笑,天下為傾。
她每夜夢中輾轉,皆是倘若他能為她展顏一笑,她甘願為他傾盡此生。
“……十二皇妃的位置,”這時,左夕弈慢慢笑說,“等夏兒年滿十六,便可由她所選。”
一片壓低的輕歎聲。
無論是否戲言,左夕弈此話一出,便是已放話,墨千夏極有可能會成為今後的太子妃人選。
如此驚人之言,話中之人卻仿佛恍若未聞,隻是繃緊身體等待著另一人的話語。
“……七皇子,意下如何?”皇後望向左夕景,話語雖溫和,卻藏了絲看不見的暗冷。
誰都知七皇子,是當今皇帝曾最寵愛的已故嬪妃所出,皇後尤為忌憚。
沉默良久,他喝了口茶,慢慢開口,“如今為師所授,姻緣之事,日後再議。”
他一說完,她就微微紅了眼眶。
幸之他未一口回絕,讓她有所期盼。
又不幸他未有絲毫表露,讓她無可猜詢。
一時,整個亭院安靜無聲,左夕弈雖是笑著的,望向左夕景的眼底卻微微有些涼意。
“夏兒。”皇帝看得清楚,這時輕咳一聲,“來,敬一盞茶給孤。”
“是。”她如夢初醒,急急忙忙起身,想伸手端起桌上的杯盞。
卻誰知盛夏炎熱,她兩指剛剛托起,卻被燙得下意識地就鬆了手。
眼見杯盞脫手,她驚出一身涼汗,但眨眼之間,卻已被一隻手穩穩托住。
左夕景穩穩地將杯盞端回桌麵,幫她疊了杯底盤,重新遞到她手邊。
她早已紅了臉頰,目光本是落在杯盞上,卻還是流連地滑向他的臉頰。
手指輕輕觸到他纖長冰涼的手指,她壯了膽子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裏,竟在微息之間,探到了一絲柔意。
淡到如同含煙,但眉眼微微上翹,竟真是他的笑意。
“杯盞燙手,疊了杯底會好些。”他聲色清冷,卻始終未收回隻有她能看清的那絲笑意。
盛夏蓮池,如此景色。
她卻已看癡,眼裏獨獨唯有眼前此人。
一生所傾。
…
午夜醒轉。
墨千夏微微起身,輕輕咳嗽了兩聲,伸手點了燈。
“夏兒。”身旁的人聽聞了動靜,也睜開了眼,看向她,“著涼了?”
她搖了搖頭,移開被褥下床,慢慢答,“多夢,無法安睡,便醒轉了。”
宮殿裏寂靜,榻上的人的容顏也在燭光中微微顯出,輪廓如昔般俊美,眼底卻微微含著冷光,“是擔心七皇兄邊疆征戰可能遇險,所以多夢麼。”
身著黃衣睡袍,是左夕弈。
墨千夏披上了薄衣,走到窗邊靜靜站了一會,才背對著他淡淡開口,“皇上五更要起早朝,臣妾睡夢不安,不願驚擾皇上安眠。”
左夕弈坐在榻上,目不轉睛地望了她一會,側臉隱在燭光中,忽明忽暗。
“皇後為朝事操勞,品性賢德,但須知顧忌身體。”
良久,身後漸漸能聽到重新安睡的呼吸,她依舊靜靜站在窗邊,目光空落落的,氤氳著霧氣般。
恍然十年。
如今竟唯有南柯一夢,方才可貪圖他一麵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