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他自言自語般地道了一聲,目光從她的頭臉一直向下,掃過她衣衫略微有些不整的身段,最後落到她那雙瑩白纖巧的赤足之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微微搖了下頭,似乎帶了幾分同情之色。
“你名叫嘉容,對吧?”他的視線終於重新抬起,落回到了她的臉上,“朕也告訴你吧,即便如你所想,朕先前有過這樣的想法,如今也早就打消了。因為你已經失去了作為人質的價值。”
“你知道你的太子為什麼不接你去那西南一角嗎?”他繼續道,不疾不徐,“因為就在他抵達劍南道後的第三天,便納了陳緹的女兒為側妃,為的就是讓他死心塌地為他李家守住最後的那塊可憐的地盤。他在信中沒有對你提及吧?”
嘉容仿佛被無形的錘重重擊打了一下,猛地睜大了眼睛,手慢慢地緊捏起來,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的肉裏。
“你胡說……”
她已經極力克製了,發出的聲卻在微微顫抖,連她自己也覺察到了這話裏的無力。
“朕還得到了個消息。你的太子,他不但已經納了陳緹的女兒為側妃,而且你的太子妃之位,恐怕很快也就要不保了,”他看她一眼,聲音裏不帶絲毫感情,“那個無用的皇帝,他不但為自己的兒子納了個側妃,而且還有意讓他迎娶望芒部的公主為太子妃。”
“你可能沒聽說過望芒,朕告訴你,這是劍南道勢力最大的一個部族。”他的一側臉龐忽然微微扭曲了下,凝視著她,唇邊再次勾出濃烈譏嘲,“你的那個情郎,他不過是個隻能看他皇帝老子臉色行事的軟骨頭而已。殷嘉容,你說,當他日後左擁右抱之時,他會為了你信裏的那句‘感君高情,妾縱然骨化形銷,亦無怨悔’而感動流淚嗎”
嘉容的雙目,已經睜得幾乎幹澀欲要滴淚。驟然被他口中的這一句話所擊,整個人心肝猶如被摘,臉色唰得慘白,死死盯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從喉嚨裏勉強被擠出的聲音裏,帶了不可遏止的戰栗和憤怒:“卑鄙!無恥!卑鄙!無恥!隻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為何的人,才會做出這樣卑鄙的事!”
她不斷機械地重複著這聽起來毫無意義的兩句話,極力忍著,逼退自己眼中湧出的那陣酸熱之感。
皇帝漸漸收了麵上那種帶了絲扭曲般的譏嘲之色,皺眉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擊掌,一個太監屏聲斂氣飛快步入,將手上捧著的一個青布包裹放在案上,立即退了出去。
嘉容望向這個包裹,牙關也忍不住,開始微微打顫了。
她已經知道裏頭是什麼了。那是自己先前讓信使帶去的給父親的寒衣。
她盯著那青布包袱看了片刻,閉目長長呼吸了幾口氣,睜開眼時,望向麵前這男人的目光裏,已經隻剩深深的譏諷。
“如你所言,我如今確實已經沒有半分利用價值了。那你還這樣關著我做什麼?我聽說,你將那些被殺大臣的妻女們盡數投到教坊司為奴,接下來輪到的,該是我了吧?但我告訴你,倘若你想以此來羞辱我的父親,那就是做夢!”
自古艱難唯一死。倘若真到了那樣的地步,活著,比死去更要艱難。
皇帝仿佛聽到了個笑話,忽然低聲嗬嗬而笑,燭火微微搖曳,照出他一口白森森的牙,令這笑容陡然帶了幾分詭異。
“殷嘉容,你錯了,”他微微搖頭,麵上笑容未消,望著她的目光愈發灼亮,“你自然還有用,不僅有用,還是大用。朕已得天下,什麼都有,唯獨缺一個皇後……”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下她,神色顯得微微輕佻,“你,勘當朕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