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3)

嘉容壓下心中驚駭,急忙將她召至寢閣內裏的角落之處,壓低聲道:“你與外頭能聯係?”

阿霽道:“太子為我安排了一秘密線人,除了我與他,旁人誰也不曉得。您若有消息,我可以代為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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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以來,身如孤舟行於茫茫夜海之上的嘉容,在這一刻,便如看到了遠處發自燈塔的光芒。

她幾欲落淚。忍住那種衝動,待情緒稍稍平複了些後,道:“我想傳一封信給我的父親。”

阿霽點頭,隨即問道:“殷小姐,你藏起那把剪子,是想做什麼?”

嘉容道:“就算天下人都已經忘記前朝,以我的身份,焉能真的被這逆首強立為後公諸天下?真到了那一刻,即便不能與他同歸於盡,我也絕不可能再苟活下去。我的存在,便是對大燕的羞辱,不得不死。”

阿霽肅然道:“殷小姐,你肯為保全大燕名譽而慨然赴死,臣女十分欽佩。隻是若就這樣自己死了,豈不是便宜了那逆首?”

嘉容道:“我自然想要與他同歸於盡。隻恨手無縛雞之力,萬一不成,自己便罷,隻怕真連累了無辜。”

阿霽道:“逆首確實狡詐過人,又警惕異常。我聽聞,從前他晚間就寢,刀必在枕下,榻前三尺之地,不容人靠近。您想靠一把剪子刺殺於他,確實難如青天。臣女有一建議,不知您可願一聽?”

嘉容道:“我對這逆首的痛恨,決不在你之下。隻恨自己無能。你說。”

阿霽道:“我看那逆首,對您倒頗多忍讓。可否想一法子暫時拖延大婚?臣女先前,已經向太子報過你被拘押在此的近況。等得到回訊後,再做定奪。倘若決意刺殺,到時臣女再與您謀定,您看如何?”

嘉容沉吟片刻,緩緩道:“我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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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霽退出去,守在了寢閣之外,嘉容坐到桌案之前,提筆回憶自己小時與父親相處時的點點往昔,剛寫下開頭“父親大人膝下”一行,鼻中一酸,眼淚便撲簌簌滾落下來,跌至信筏之上,立刻漬染出一灘淚痕。唯恐會被父親覺察,慌忙揉了信紙,擦了淚後,重新提筆寫了封信,喚了阿霽入內,交給她貼身藏好,目送她纖巧身影出去後,將那張廢紙投入爐中,待化為灰燼之後,拿火棍攪碎,用香灰埋住了,見瞧不出什麼異樣,這才長長籲出一口氣,幾步走回到床榻前,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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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夜幕慢慢降臨。白日裏散朝後,被召至宣明殿議事的大臣漸漸散盡。夕陽還未收盡它的最後一道餘暉,殿中的青玉五枝燈卻已經被宮女一盞一盞地點亮。皇帝如常那樣,獨自俯首案前批閱奏章。忽有宮人蘇全靠前,細聲道:“陛下,殷小姐派了人來,說是請陛下過去一趟。”

她主動請自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離預定的大婚不過隻剩三天了,她想幹什麼?

皇帝略微挑了下眉,頭也沒抬,繼續一目十行地看著手上的奏章。看到第三本的時候,瞥了眼自己案前堆疊得還有至少一尺高的奏折小山,心裏忽然一陣發癢,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搔動。

看到第五本的時候,他忍不住投筆,起身邁步,出了宣明殿。

暮色四合,殿宇重複,飛簷勾角,藻彩宮廊被夕陽昏光照出一遝一遝的影子,在皇帝的腳下蜿蜒曲折向前,引導著他走向那個女子的所在。

皇帝行走在這個剛被他掌握不久、卻已經熟稔得仿佛這本就屬於他的天下至高之地裏,度測著她喚自己的意圖,愈發按捺不住,不禁加快腳步,身後隨行的宮人見狀,慌忙一路小跑跟隨,略顯淩亂的腳步聲颯踏而起,打破了這原本略顯沉寂的初春黃昏。

他進去那間精致無比的寢閣裏時,香芬無處不在,宮紗燭影搖紅。隔著那麵綠玉珠簾,見她正立於對麵,穿得整整齊齊,水綠的軟羅宮裝,烏黑長發高高綰出飛仙髻,鬢邊隻斜簪一支步搖,紅唇微點,淡墨寫意,整個人從頭到腳,卻是說不盡的風流婉轉,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一時竟看得有些錯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