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3)

兩個月前的那個晚上,拖她入了樹叢中的人,名叫範寬,是大燕太子李溫琪身邊的一等侍衛,身手過人。李溫琪縱馬戰場之時,便是他在側貼身保護,深得李溫琪的器重,嘉容從前也認得他。

範寬對嘉容說,太子得知她被逆首羈困之後,勢必要將她救出。除了安排阿霽與接頭人的那一場行動,另秘密派遣他潛至京中以備暗應。上次阿霽行動失敗之後,他便繼續潛伏下來。這次等到長樂苑的這個機會,利用他對地形的熟悉,趁亂殺了護衛,終於得手。

嘉容當時隨他從島後的那片獵林中逃出,與範寬的隨行碰頭之後,一行人便踏上了往西南而去的逃亡之路。路上艱辛自不必說,尤其起頭那段日子,在靠近京畿的一帶,數次有過與官兵遠遠相對的驚魂經曆,好在出了京畿道後,避走大道,迂回取道於山南西道,一路餐風露宿,千辛萬苦,終於在半個月前,抵達了進入黒古山的入口虎嶺。

河流是穿過叢林山穀的最直接有效的向導。範寬說,翰江從劍南道分出許多支流穿過黒古山流到這邊,他先前,便是循了其中一條被當地人稱為雄河的水流越過境的。他不是第一個循由雄河引導穿越黒古山的人,相對來說,這條路徑要安全穩妥些,但考慮到身後追兵的可能性,隻能放棄這條他曾跋涉過的道,逆著另條少有人穿越的名叫渾河的支流往對麵去。

“路上會有許多未能料想的危險,但請殷小姐放心,卑職便是粉身碎骨,也定會照了太子吩咐,將您安全送到太子所在的武城!”

範寬在進入叢林前,對她這樣許諾。

路上的辛苦與唯恐再次被抓捕的恐懼,將嘉容折磨得有些憔悴,比起先前在皇宮中時,她黑瘦了些,但她並未感到絲毫的恐懼。

能逃出那個牢籠,本就是她日夜所想。如今真的逃了出來,隻要穿過這片叢林,她就能到達父親的身邊,有什麼可畏手畏腳的?何況範寬,她也知道,他的能力超群,是個足以讓人信賴的人。

她望向自己麵前的這個侍衛,朝他深深襝衽一禮,道:“那就仰仗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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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容跟隨範寬和他的隨從,沿著渾河逆流而上,進入虎嶺已經有半個月了。

行進的過程,比她原先想象的還要艱辛無數。叢林裏不僅悶熱,密布峽穀、懸崖、沼澤、還有許許多多的蟲蛇,到處都是想要咬人一口的動物,她照了範寬的叮囑,早換上了密密紮住衣袖和褲管口的粗布衣裳,隻這樣,還是經常會被無處不在的螞蝗叮咬得全身紅腫。半個月後,她也終於明白了過來,範寬在進入叢林前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範寬的隨行,一開始有四人,連上嘉容和他自己,共六人。但是短短不過半個月後,人數便迅速降至三人,死了三個。第一個人,被從上遊突然爆發而下的山洪卷走,第二個人在探路時,因未留意密密枝葉覆蓋下的腳下是道懸崖,踏空失足摔了下去,而第三個,也剛剛不幸死於昨天。他的手臂在幾天前,不慎被鋒利岩石劃破,傷口感染,就這樣死去了。

範寬那日為了帶她離開長樂苑,殺了不少的侍衛,現在,同行者又接二連三地在她麵前這樣死去,嘉容的心情,漸漸變得愈發沉重,範寬看起來,卻十分地平靜。

“殷小姐,卑職帶出的這幾個人,無不是太子殿下的死士。即便不死於此,日後也會死於他處,包括卑職。完成太子殿下交待的命令,這才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

他將死者身上背負著的補給取下,再用折下的繁茂枝葉掩蓋住同伴的屍體後,對嘉容這樣道了一句。

嘉容苦笑了下。

這種時候了,她若還為這種事情思前顧後,那便真的是可笑了。

到了這一步,唯有一直向前,直到沿著這條河流走出叢林,抵達劍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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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在泥濘裏沿著河岸艱難行進的嘉容三人,遇到了新的障礙。

渾河在這裏,因了地形的緣故,變成一條不到丈寬的淺溪,上遊不遠處,幾簇小瀑布正從岩石上跌落,水勢不算很急。必須要涉過這道淺溪到對岸,才能繞開前頭的一道高聳岩架,對岸地勢,則相對要緩和些。

嘉容在範寬和另個隨從的前後保護之下,下了溪流,踩著腳下滑膩不堪的鵝卵石,慢慢朝著對岸而去。

溪水並不深,不過尺來高,剛沒過她的小腿。隻是過去這半個月的叢林跋涉經驗告訴她,即便隻是這麼淺的水,流動速度快的話,也足以叫人站立不穩。水一旦升至大腿處,就完全可以卷走一個人。他們的一個同伴,就是被這樣的大水吞沒了的。

她走得很是小心,在水流中盡量保持身體平衡。行到溪床中間時,耳邊忽然聽到上遊方向傳來一陣奇異的沉悶轟隆聲,一怔,循聲望去,見片刻前還隻是淙淙細流的那幾道小瀑布,轉眼竟變成了滾滾波濤,水色也倏然轉為渾濁,渾水轉眼便衝至跟前,水位也一下沒到了她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