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容雖死死捂住口鼻,還是擋不住那股熏人的味兒,哪裏還有心情和他論道這個,慌忙道:“你快去洗腳!你的臭腳,要熏死人了!”
皇帝臉色一沉:“什麼臭腳?這是龍足!你不是趕我嗎?朕不但不走,還不想洗腳了。為了你,入了這林子一個多月,天天一身臭汗,還沒好生睡過一個覺……”
他伸了個懶腰,“這會兒躺這床上,才可叫舒服!嘉容啊,”他望著她,笑眯眯道,“以前朕忙著東奔西走打仗時,哪有閑工夫天天洗什麼腳?半月不洗都是常事。我記得我這腳,就昨天還剛在河裏洗過,夠幹淨的。今天跑東跑西的,這會兒也累死我了,來,來,咱們就這麼睡了……”說著一個翻身,手便搭了過去。
嘉容花容失色,立刻道:“你要睡就睡這裏,我不趕你了,隻你趕緊去洗腳!還有你身上,也一股味道!都去洗幹淨了,你再來!”
“當真?”
他看著她,懶洋洋地問了一句。
嘉容嗯嗯點頭。
“還有以後……”
嘉容已經被那味道給熏得要作嘔了,閉著眼睛飛快道:“以後不趕了,行了吧?你趕緊去洗……”
皇帝這才終於高興了,伸手過去,樂嗬嗬地摸了把她那張滿是嫌惡之色的臉,湊過去嗬她道:“早這麼聽話不就好了?那朕去了,等下就回,你等我。”說罷收了腳,也不穿回那雙靴了,赤足便往外而去。
等他人一走,嘉容立刻去窗邊撩開青紗,大開門戶,讓風吹進來,再捏他那雙靴扔出了門外,又喚婢女進來重新燃了本是驅蟲用的草香,最後連自己身上被他那隻臭腳踩過的衣衫也一並換了去,片刻過後,等房裏那股異都散去了,這才回身躺了回去,閉著眼睛,一會兒想著自己父親,一會兒想著李溫琪,又想著這個男人,心裏漲墜無比。
她覺得自己還是那麼恨他,厭憎他。
可是恨與厭憎的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哪怕她再恨,再厭憎,她的生活,因為這個男人的出現,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
過往的一切,或許真的,永遠都不可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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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寨裏條件簡陋,嘉容住的這小樓院落裏倒設了個浴房。皇帝拿皂胰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最後衝淋幹淨後,穿了侍從備好的便服,聞了下,自覺自己渾身上下變得香噴噴了,想來這樣回去,美人應該不會嫌棄了,正要大步登上樓梯,衛兵把守的院落外,入了他的一個暗衛,道有事稟報。
“陛下,劍南道那邊剛傳來新的飛鴿消息。”暗衛隨皇帝入了另屋,叩見道,“小半月前,興化帝在武城駕崩,太子自接那邊朝廷的皇位。”
這個消息,倒是有些突然。
皇帝略一沉吟,問道:“近旁各大小部族反應如何?”
暗衛道:“首領得訊後,俱縞素去往武城奔喪。”
“望芒部呢?李溫琪還沒與望芒步聯姻?”
“稟陛下,不知何故,李溫琪先前便一直遲遲未改立太子妃,據說,如今似乎要讓中正王迎望芒公主為王妃。”
中正王是李溫琪的皇弟,被封親王。
皇帝聞言,目光略微一動,低聲與那暗衛再說了幾句。
暗衛恭敬領旨,隨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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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去後,皇帝雙手負在身後,慢慢往樓上拾級而上。
李溫琪偏安西南一隅,並未照先前傳言中的那樣真的改立太子妃以籠絡當地部族,如今當了小朝廷的皇帝,最後反倒讓自己的弟弟出麵去聯姻,到底出於什麼考慮?
想在天下人麵前樹立信德,收買人心?
倘若這樣,倒也無妨。這種伎倆,他自己也真真假假地常幹。
怕就怕他對原太子妃還舊情不忘。
倘若叫她曉得了這事,她是不是就該感動得不行?
江山自然是他所欲,中意的女人,也是萬萬不能失手的。如今雖說她身子已經歸自己的了,真論起來,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地位恐怕連那人的一根汗毛也不及。
一雙幾天沒洗的腳,在行軍打仗的男人眼裏,自然微不足道,但伸到像她那樣慣愛拿捏的雅秀女子麵前,卻實在是大煞風景,自己目的雖是達到了,恐怕在她眼中印象,愈發差勁幾分。
皇帝忽然覺得有點不妙了,開始後悔起自己剛才的粗魯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