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正人君子,誰好意思跟她先睡一覺再聊……不,是先睡一覺再跟她聊!
各自就散了。阿星也不用再與他們嚕嗦。最初步的計劃已經完成,再多話,恐怕多說多錯啊!
黑狐欣慰地望著阿星:這就是所謂的青出於藍勝於藍麼?
雲軒拉起洪縑,又是一聲長歎:“我不會害你。回頭再說罷!”
阿星低下頭看看仍然昏睡的小露紅。
小露紅缷了妝,沒有在台上好看。她的臉太方,台上表演時裝了假鬢角,活生生削成了瓜子臉;她的臉蛋上長了很多雀斑,台上表演時抹了厚厚胭脂水粉,燈光一打儼然白雪可愛。還有,她眉毛也生得不好,為了台上表演索性全部剃掉重畫,遠遠望去儼然也是柳眉含煙。
總之缷去台上的一切,小露紅看起來也就是個長相普通、年紀也不太小了的女人。
阿星摟著她,定睛看仔細了她,卻總覺得有點不自在。像她噙在口中的酒氣傳染了阿星,讓阿星臉紅心跳不自在。
多年台上生涯,讓小露紅通身透著風塵氣,或者說所謂“不正經的魅力”。她潔身自好,那魅力仍然浸染了她,叫阿星心頭跳著,情不自禁往黑狐那邊又瞟一眼。幸好沒給黑狐抱著!不然這色迷迷的壞狐狸不知做出什麼來呢!她想。
黑狐正好也往她這邊看來,視線一錯,阿星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月亮已是越來越低、清輝也越來越淡。
雲軒帶著洪縑去了。李一魚幹瞪眼,拱手警告黑狐與阿星:“小心樂極生悲!”
阿星欠身接受警告:“不自量力那種事情,我們不愛做。”
這句話其實可以從兩方麵來理解。李一魚理解為識相的意思,滿意地去了。
曲終人散。黑狐輕輕伸手,拔弄月光。
月光下,他的手指剛勁而優美。
他手指輕輕晃動,月光在他指間,就成了縷縷絲光。
傳說中有一種狸貓,生著尖尖的耳朵、大蓬蓬的尾巴,跳進舞來,尖耳能將光線裁開,尾巴扇扇,便可把裁開的光線織成花朵。這花朵多半沒什麼作用,隻是奇麗奪目,開得一息,便謝了。為這無用而短促的法術,狸貓不惜與上古時的神魔作交易,犧牲了它們的影子,好讓神魔給它們種下“契珠”。
所以,靈狸是沒有影子的。它們的影子,是它們本體所化。如果傷害了這影子,跟傷害它們本體是一樣的。有些獵人就設計釘住它們的影子,來捕捉靈狸。
靈狸的珠子藏在尾巴裏,隻要珠子不失落,它們就可以千年萬年、長長久久的裁光為花、舞蹈下去。但尾巴剖開,珠子被人吞吃,人不能因此得到裁光種花的本事,卻可藉些長命百歲。失珠的靈狸則當場化為灰燼。
大多數的靈狸,都化為灰燼去了。
黑狐這一生,有榮幸見過靈狸一次。那一次的花事,是他一生不能忘卻的絢爛傳奇。
他自己可沒有靈狸那份以生命換取、以生命灌溉祭奠的才能。他把玩著月光,就像人在百無聊賴時,把玩著一朵花,把花瓣撕成一絲一絲,自清波水麵垂下去,招惹小魚兒來咬。
一縷月光從指間撕落,凋謝。
人間事比什麼星光月光更迷人之處在於,光線撒下去,就沒了。縱然靈狸以影子定契,換來的絕世才能,也不過讓那浩大花事開一場夢的時間。人間事,卻可以一縷聯一縷、一絲勾一絲,勾勾連連,綿延得久呢!
黑狐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笑。
既然那臭狐君死了,而他回來了,說明老天都覺得他說的話是正確的吧!人類這種生物,真沒什麼可信任的。臭狐君臨死前對阿星的囑托,也印證了他的看法:人類隻配被好好教訓教訓!——嗯,阿星這丫頭目前還不上路。那就讓他著手,幫忙實現狐君的遺願吧!
又一縷月光撕落。
阿星驚豔地看著:“我要練到什麼時候,才能會這一手?”
黑狐輕輕鬆開爪子。月光碎落成珠,如無數的上品米粒,在地上跳躍。
“很快的。”他道,“我們不如先來談談米戰的事?”
利用黑狐張羅到的銀錢,山烏檻暗地裏收了一批大米。而阿星則開始嚐試著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