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發現這裏饃饃店賣的饃饃,不加點水的話,還真吃不了。
別的店裏饃饃鬆鬆軟軟的,這裏的饃饃又幹又硬。她問:“你們沒有蒸饃嗎?”
旁邊的人全都鼓起眼睛,就好像她說的是天方夜譚。
阿東也覺得很丟臉,趕緊把她帶遠一點,才道:“姑娘哎!蒸饃要用水的。蒸一屜饃,加那麼多水,燒啊燒的,水全變成白氣跑掉。這不是燒水,這是燒金子!”
阿星懂了,隨即又湧起新問題:“既然這裏生活這麼糟糕……這兒的人為什麼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呢?”
“因為這兒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並不糟糕。並沒有糟糕到那種程度。”阿東道。
“為什麼?”
阿東望了她一眼。
以前阿東也有這麼個小兄弟,有這麼漂亮的大眼睛,碰到事情老問為什麼。一開始阿東覺得自己被需要、很厲害、很偉大。後來阿東就嫌煩了。再後來,阿東學會很棒的一招,每逢碰到這種時刻,就微笑,然後把問題丟回去:“你說呢?”
殺手鐧果然有效。
阿星沉默了。
阿東耳根清靜,甩開大步往前走。
後麵的人還在跟著,嘖嘖!
商隊頭兒派來的人,怕阿東把阿星給拐了,一路相隨。
長街的近頭,曠野延展開去。左邊一個礦點,就是著名的綠華石礦。
很多人聚在礦點,遠遠望去,像是一窩螞蟻。
在地底,有著比地麵上更多的螞蟻。聽說最深的礦井,你在井口丟一塊石頭下去,過了半刻鍾,才能聽到石頭落底的聲音。
阿東眼眶微微有濕。
阿星忽然道:“我知道了!”
“什麼?”
“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裏。因為,這裏能提供給他們的很多東西,其他地方不能提供。是不是?”阿星道。
阿東訝然望了她一眼。難怪這麼小的姑娘,能夠孤身到這麼遠、這麼苦的地方,簡直是自我放逐、且矢誌不回。裏頭果然有點門道。
“是不是呢?”阿星繼續問,“你也是來找這裏的貴重東西的?你想投靠親戚,可是親戚卻不想帶著你混?他太小氣?”
“呃……咳。為什麼說我親戚太小氣?”阿東好奇。
“他如果大方的話,應該把你路費一起出了嘛!而且你都到這裏了,他應該來接你嘛!”阿星覺得這問題未免太簡單了,就像一加一等於二。
“說……說得對。”阿東汗顏。
礦點的門已經就在前麵。
所謂門,應該有一堵牆壁。牆壁擋著路,人走不過去。人要過去,非開個口不可。這個口子,才成其為門。
門是要有牆壁的存在,才有它的意義的。
可是這裏的礦點,都非常非常大,經常以“山頭”、或者“馬程”為單位。沒人能把這樣大的地方都用牆壁圈起來。這不經濟!
可是這些礦點,又必須圈起來。既防止外頭人跑進來、又防止裏頭人跑出去。
礦石總是比較貴重的,礦主拿了這片礦的開采權,總是付出了一定代價的,他們恨不得把這片地界裏每一粒礦石都收吳己有,可不希望有誰跑進來、偷了礦石出去。
而礦裏工作的工人,許多是奴隸,整個身子都買斷給礦主,從此生存沒有任何樂趣,除了挖礦、不停的挖礦,吃喝,休息。吃喝和休息都已經被壓縮到最小的限度,僅供維持勞動力所需。
這樣的日子,想逃離也是理所當然吧!
奴隸們逃亡、甚至暴力起義的事件,此起彼伏。
於是礦主們一次又一次改進了管理模式,可以吳為“三板斧”:
第一板斧,就是加強監督,如有騷亂的苗頭,格殺無論,殺雞嚇猴。
第二板斧,適當的加以優撫,甚至承諾達到一定好成績可以升為工頭、可以配一個女奴隸當老婆,乃至於可以贖身為自由礦工、可以帶著獎勵走,給奴隸們一個盼頭。
第三板斧,在內部發展奸細,以奴製奴。
目前看來,這套組合拳,行之有效。遠眺礦山,次序井然,熱火朝天。礦山周邊,守衛都很盡責。有一些守衛,正是表現好的奴隸晉升而來。
沒有牆壁,守衛的視線就鎖成了無形的牆壁。那些守衛們,就像圍著礦山的許多小點。礦山的腳下輪廓並不平整,不像四方形,隻要點四個點,就能圍起整個範圍。於是礦主就多放了一些小點,它們——哦不,是他們——就屬盡職守地把整個礦山都保護起來。好在是畫國極少植被,放眼一片白石白砂,大大減少了守望的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