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從未想過,在飛升之前能先踏入冥界。
老桃從前總說,要做一個好神仙,三界六道都要混個五分熟絡,若有一日我們師徒二人得以化羽飛升,他必得帶我來個冥界自駕三日遊。我當時予以鄙視,一來我們終日在澤山上無所事事,沒有修為,登仙不知猴年馬月;二來,就算有朝一日我們二人一同飛升,也沒的錢買車馬,更遑論自駕遊。
也不知此次被白綾擄來冥界,還有沒有得小命回去,若是能夠全身而退,我倒能比老桃多一次見識,省的他總拿師父的架子來欺壓我。
白綾顯然是被我吃掉太多記憶,迤邐歪斜的,大有找不到冥界入口的趨勢。我自心裏歎口氣,無奈的翻騰起乾坤囊,打算幫她一道找找。
“白綾……”
我正埋頭在乾坤囊雜七雜八的物件兒裏翻來找去,猛地看見一陣紅色的霧氣從地心裏竄出來,攜帶著悠遠空曠的聲音,那驚嚇的效果是說不出的好,我趕忙安撫了一下就要破喉而出的心髒,感覺它還算安穩的回到原處,這才不情不願的抬頭看了看這個突然出現的紅色物體。
不看不要緊,一看真要命。我從小就認為,老桃那樣清麗動人的容貌,就是九天仙女見了都要自比不如,可是自打見過白綾這種包羅萬象、人間煙火的美之後,再看老桃就覺得清湯寡水,沒甚味道。如今事實更是無情的將我歸類到“井底之蛙”一流,單看眼前這人,絕對算得美到極致。
“白綾……”他一雙丹眸略略眯起,血紅的瞳仁裏泛著擔憂,伸手輕輕攬過白綾雙肩,將臉埋進白綾黑瀑般的長發裏,呢喃道:“你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這隻仙靈欺負了你……”
言未畢,自他大紅色長袍下便蜿蜿蜒蜒探出許多藤蔓,一寸一寸的接近攀附我,將我捆成了一朵碩大的蠶繭,隻餘兩個眼珠還能隨意動彈。我本還在思慮,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回過神就被包成了個麻花,我試著扭動一下身體,結果輕輕一動就悔不當初:不想他那藤蔓上竟然還帶著刺兒,將我一身新做的衣裳劃出恁多的口子!
我原以為,白綾怎麼也要幫我辯解兩句,就算不求情,起碼也要實話實說。明明是她突然將我捉走,我可沒有膽量欺負她。
結果她愣了愣,看向我的神情不甚清明:“我記不太清了……可能是吧……”
作繭自縛、自作孽不可活、自食其果、後果自負……等等一係列的、貼切的不貼切的此類詞語,如同竹筒倒豆一般一股腦湧上我的顱頂,我隻覺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對會管住自己的嘴,絕不多吃一丁點兒她的記憶……
“欺負你的人,除了‘他’由你自己來處理,其他的都讓我來幫你解決,可好?”那美人聲音軟膩,似帶著一股甜香氣息。
白綾眼神有些渾濁,撫了撫額頭:“重華……我覺得我的鬼靈很不清明,竟是連回家的路也不記得。是否是這一世的天劫就要到了?”
原來美人的名字叫做重華,沉重的華麗,很是符合他的風格。
他聽完白綾的話,猛地一怔,殷紅的眸子染上一絲驚訝,半晌才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
白綾疑惑,複又重複一遍:“我說,是否是天劫要到了,所以我的鬼靈很不清明。”
他突然狠狠的抱住白綾,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道:“不是這句,你說,你忘記了什麼?”
“回家的路。”
我也不知這個喚作重華的,長得如同玫瑰一樣美麗的鬼,為何在聽到白綾說忘記回家的路之後,心情突然變得大好,就將我放了出來,也許他隻是跟白綾相擁的太忘情所以一時忘記控製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