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此刻滿心滿嘴都是幸福的糖葫蘆,沒心思同老桃計較,眼汪汪的看著光明,希冀他能再變出一根。
我的希冀終究是落空,不過光明卻說:“若是小桃喜歡,我便日日送小桃姑娘一支。”
我兩隻眼睛恨不得要放出金光:“一支不夠吃,不如……每日一紮吧?”
他唇邊一抹深意悠長的笑轉瞬即逝,繼而正色問道:“假如我每日來給小桃姑娘送一紮糖葫蘆,小桃姑娘,便可不再惦記回澤山吧?”
我點頭如搗蒜,“那是那是。”
他唇角笑意更深幾許,又深情問道:“如此,那麼除了你的師父,我可能算得與你最親近之人?倘若有一天,我是說倘若,並非是真,你不得已要離開你師父,你可會想到,世上還有一人可供你依靠?”
我繼續點頭如搗蒜:“老桃不算,光明對我最好了。假如有一天離了老桃,我必定轉而投在光明門下。”
他似得了滿意的答案,原本就如暖陽一般的笑容更加燦爛,看的我全身都泛起融融的溫熱,心裏不禁盤算,其實嫁給光明也無不妥。目光不小心掃到老桃,觸及他一臉冰霜,瞬間又如同墜入冰窟,這番冷熱交替,我饒是仙根穩健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公子,偏廳有客人來訪。”一個小侍顛顛跑來,在光明麵前直挺挺的定住,語氣恭敬。
光明頷首,又向我承諾了一番糖葫蘆的約定,才跟著小侍疾步而去。我見他步履匆匆,不禁同情泛濫。自從公主魂歸,駙馬蕭翊也不翼而飛,這偌大的宅院便隻有他這侍衛總領在忙前忙後,這般忙碌放在從前卻是無妨,可是現在又沒有人發給他餉銀,忙了也是白忙。
我的目光一直跟隨光明到廊子盡頭,再收回來時,隻覺身後陰涼陣陣,脊背冷風嗖嗖,我小心翼翼的回過頭,正巧看到老桃眼眸裏的寒冬料峭。我駭然,隻恨自己尚未有騰雲之能,隻好向後挪了兩步,拔腿就跑。
老桃從來都是這般喜怒無常,饒是我自小同他在一處生活,也摸不準他的脾性如何。有時他同我一起做些傻事、說些顛話,一整天都眉眼彎彎。有時又遁入桃林深處,入定便是幾天幾夜一動不動,沉靜的很。有時候冷傲的睥睨一切,站在澤山頂同那些綿延的山麓混為一體。有時候又多愁善感,兀自太息萬物無常。他自己倒無妨,隻是苦了我,常常不小心就拂了他的逆鱗。
也不知跑出多久,瞧見老桃沒有追來,萬幸萬幸。我伸手捋順了心神,悠哉踱步,忽而聽到光明的聲音,便遁著聲音一路走到一間廂房門前。
“現下,除卻桃君顏,我便是小桃最親近之人。初聞她愛魄被封,還以為這件事要難上加難,卻不想反而容易許多。”光明的聲音無論何時總是暖融融,此時這話更如初生的旭日,溫熱中帶著些許淺淺的桀驁。
“殿下得償所願,乾坤囊在手,歸位便指日可待。”另一個聲音則清冷平淡,讓人聽了昏昏欲眠。
“其實,我並非為了……”光明頓了頓,旋即失笑自語:“罷了,又有何不同。”
我自是聽不懂他們在言語些何物,但心中卻不禁沾沾自喜。原我竟是如此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魅力無邊的仙,方才同光明說與他親近,他竟一刻也等不得,就要同別人炫耀一番。隻是聽聞“電下”二字,莫名其妙。難不成被電一下,都可以得償所願?那電我,快電我,我要十車糖葫蘆。
舉步待走,卻忽感腦後一陣疾風,堪堪略過發頂天靈,冰冷的讓人戰栗不止,卻是一擊掌風落在我腳下,堪堪停在腳尖一寸許,炸開地麵一團塵埃。我一條腿正當步子懸空,一腳獨立,就被嚇楞當場,寸步不敢動彈。娘親噯,不是那天宮金光聖母娘娘真的聽見我禱告,拿著她的小銅鏡來電我了吧。
“你是何人。”一雙冰冷的爪子扼住我的後頸,不甚用力,溫潤的觸感如同藍田玉般清涼滑膩,我聽出這便是方才屋內那人,便知光明必定同在,故而放寬了一顆心,念了個咒彈開他的手,轉過身眯眼自誇一笑:“這位小哥,欺負我,這主意不甚好,吾乃修仙術士,不日……”我張了眼睛,卻在對上他雙眸的一瞬,將餘下的話悉數咽回肚腹。
月華灼灼,皎色淒淒,他銀白色瞳仁裏,有一顆清冷的月,月色深邃裏層層蕩漾的,是呆愣的我,以及我的眸中倒映的,同樣呆愣的他。
我聽見他如月光清冷的聲音,顫抖的呢喃:
“紅……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