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桃夭痛(六)久曜、久,耀(1 / 1)

月華灼灼,皎色淒淒,他銀白色瞳仁裏,有一顆清冷的月,月色深邃裏層層蕩漾的,是呆愣的我,以及我的眸中倒映的,同樣呆愣的他。

我聽見他月光清冷的聲音,顫抖的呢喃

“紅……紅煙?”

我不知道他在喚誰,隻知道,此刻我的眼睛再無法從他麵上移開。我看著他銀白色瞳仁裏閃爍的光芒,看見他白皙幾近透明的麵孔、淡薄的涼唇、銀色入鬢的彎眉,看見他一瀑月色皎白的銀發傾斜而下,與同樣月色皎白的長袍融為一體。我看著看著,還以為自己是在看一攏象牙彎月。

“小桃。”光明見到我,笑眸裏蕩漾開一層陽光暖意。

我被他一喚,方才醒悟,忙不迭的收回目光,顛顛一笑:“又見麵了,可巧、可巧。”

仿佛方才與我對望時一瞬的失神是我的錯覺,那月亮又恢複清冷的麵色,不甚友好的將我望著。

我禮貌衝他泛起一笑,“我叫做桃花。”

他微微蹙眉,將我的名字在他皓齒間咀嚼一圈,伸手便來探我天靈。被一個陌生的、看起來又十分冷血的男子隨意的探取天靈是一件過於危險的事情。可是他的指尖觸及我的額頭,冰涼涼、如秋日投石淺塘飛濺的一朵水花,那溫潤沁心之感竟讓我有一絲不舍。

我自腦海中翻遍了形容,卻發現,唯有那清冷冷的月光灑在肌膚,才能有此感覺,不由讚歎道:“這位小哥的皮膚真好,就像是一縷月光那樣……”

我話還沒說完,便感覺額頭上透明的指尖一顫,聲音如細密而下冰雹,敲在我心上一點一點的坑窪泥濘“你說什麼。”

我見他銀白色幽深的瞳仁裏散發出危險的信號,趕忙回憶我到底又說了什麼。這一趟跟隨老桃下澤山,學到最深刻的知識便是這“禍從口出”之理。

見我怔愣,那清冷的聲音又一次淡淡傳開:“你方才,說什麼。”

我猛然就憶起重華,我曾以貌取人的喊他玫瑰,卻不想他真就是一支玫瑰,故而惹了他惱我揭他真身,將我好一通折磨。此刻我複又犯了這以貌取人的錯,可是左右想想,他總歸不能是天上的月亮,如何也有這生氣的道理?

我求助的望了望一旁默不作聲的光明,他似乎猛然回神般,拍了拍這月亮的肩,笑道:“久曜,她隻是想說,你如月皎皎、淡雅溫潤,並非你所想的意思。”

我自然不知道這月亮心裏所想,隻覺得光明說的無比貼切,比我用詞得當的多,便隻有點頭的份兒:“對的對的,我便是想說你同月亮那樣白,那樣潤。”我尋思了一瞬,怕他不信,複又加上一句:“就似光明吧,總是一臉暖融融,叫人看了還以為是上古帝俊九個兒子被後羿射下來又沒死透,幻化成人,所以那笑每每堪比陽光暖和。”

我說完這話,就見著光明臉上的笑容一僵,原本暖意融融的臉上掛起一絲驚懼,將我奇怪得打量。那月亮也是狠狠一顫,袖裏的雙手緊握,不甚友好的將我瞅著。我從未見光明有此怪異的表情,遂舉了一雙琉璃眼巴巴回望他。

我二人對了半晌眼兒,他忽又“撲哧”一笑,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有時我會錯以為,你是在裝傻。可是你的眼睛誠不欺人,是我多慮了。”

我將這話回味了一遭,思索出其中意味,悻悻說道:“你可是在說我,是真傻。”

光明笑意暖暖,伸手來摸了摸我的發頂,眉眼一彎:“小桃這不是傻,而是可愛。”

那月亮蹙眉看了看光明:“你莫要這般信任她。方才我們的話,說不好便被她聽了去。”

我並非做賊,爽快利落的承認道:“方才你們說,被電一下就能夢想成真的話,我的確聽了。不過凡人尚且有對星許願之說,我又怎會笑話你們見識短淺。”我故意將自己顯得那般超脫,完全不告訴他們,其實我還在心裏禱告過,希望被電來換取糖葫蘆這件事。

那月亮轉身,留下清冷一笑:“若是如此,那麼她比誰人看的都要通透。”

聲音似有似無,我零星聽得幾個字,怕是聽得不全麵,故而猜不透他的意思,隻是光明聽得這句話,轉眸將我深深一望,那眸光中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意思。

我不願猜,也猜不出,隻望著久曜銀白的背影呆立。朱紅的瓦礫,他一抹淡白的身色漸行漸遠在廊口,有幾多落英飄灑,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突然感覺,久曜的背影竟真似淒淒孤雲裏那寂寞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