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尺長短的古劍豎直插|入埋著碎骨和其他許多細碎物件的濕潤沙土中,許寂瀾看向掛在牆麵正中位置的時鍾,靜靜等待時針一圈又一圈滑過。直到哢噠一聲,指向九點九分的位置——

許寂瀾將那隻從老章買的羊脂白玉牌扣在掌心,掌心朝外對著古劍豎立的方向,闔上雙眼,默誦起一段語調古怪的咒語。隻念了一小段,許寂瀾就感到整間屋子開始不對勁。

整個儀式開始前,她明明已經關上房間裏僅有的一扇門和所有窗戶,那麼現在吹拂過她臉頰的風,是從哪裏來的?

風絕對稱不上輕柔,原本緊緊綁好在腦後的馬尾也順著風的吹拂輕輕拍打著她頸後某個位置,好像一隻陌生的、並不友好的手。

還有那個一直跟隨著她的聲音輕輕吟唱的女聲,隨著她加快誦念的語速,那個聲音也跟著加快,甚至有漸漸壓過她的趨勢。

筆記本上沒有寫,可許寂瀾本能的知道,在咒語念完之前,無論她聽到什麼,感覺到什麼,都不能停止。

她是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但她並不愚蠢,也會盡一切努力活下來。所以什麼地方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她在事先就通過查閱相關書籍了解的一清二楚。

隨著咒語誦念到最後關頭,那陣風越來越強烈,她空著的那隻手緊緊扒住桌沿相抵,仍然被烈風帶的一個趔趄。

緊接著就聽“嘭吭”一聲金鳴之聲,緊接著她握著玉牌的手心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灼痛,手上重量一鬆,有什麼熱乎乎的液體順著手腕淋漓流下。不用睜眼許寂瀾也知道,那塊玉牌碎了。

額頭嘭一聲磕在桌沿,許寂瀾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什麼力量控製住一樣,無法呼吸,無法出聲,眼睛張不開,嘴巴努力開闔,卻隻聽得到從喉嚨發出的氣流鼓動聲。整個人也被那股力量拖拽的摔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那道原本高亢激昂卻不失柔和的吟唱,倏然間蛻變成無比刺耳的嚎叫,撕心裂肺的那種陰厲,仿佛在詛咒著什麼的惡毒,讓人無端覺得膽寒。

許寂瀾緊緊閉著雙眼,顧不得掌心的傷勢,雙手的指甲幾乎陷進桌沿,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與那股仿佛要將她拖拽到地下去的力量相抗衡著。最後幹脆形成一個雙臂上舉,半跪在地上的姿勢。

頭發早被吹得散亂在肩頭,額角沁出一片血滴,因為被某種不明力道的推拉著,雙腿不斷在水泥地麵上拖來拉去,還有好幾次撞在結實的桌腳上,腿上的薄牛仔褲有幾處撕裂出口子,白皙肌膚上青青紫紫,還殷出幾道血痕。

左手手腕上的那串手串卻漸漸散發出某種柔和卻溫暖的光。

原本古舊黯淡的仙桃菩提子開始緩緩旋轉,隨著光芒外露,逐漸加強,菩提子轉動的速度也在加快,卻沒有在許寂瀾的手腕上造成任何擦傷。明明緊貼著肌膚,中間卻仿佛有道淺淺的金光將之隔離開來,小心保護。

而隨著那道光束逐漸加強,清晰,投射在桌子正對的那麵牆壁,上麵漸漸形成一道影子。兩隻彎曲的角,一雙邊沿尖利的翅膀,以及,漸漸模糊成型的——強健有型的人類身軀。

寬闊的肩膀,細窄的腰臀,修長的四肢,棱角分明的五官,那道模糊的身影隨著光線的不斷加強逐漸形成一個實體,最終甚至連黝黑的肌膚和淡青色的發絲都看的真切。

那人全身赤|裸,卻對此渾然不以為意,腳步飄渺而看不真切,仿佛踏著迷離煙霧而來,又仿佛穿透牆壁進到這間屋子。待到全身上下都恢複成實體,他緩緩張開雙目。漆黑若子夜的眼瞳先是環視眼前整間屋子,隨後才將視線投向靠著桌腳匍匐倒地的女子。

他微微聳動肩頭,背後那雙輕輕撲扇著的羽翼緩緩合攏,又消弭於無形,仿佛在人眼來不及捕捉的瞬間已經隱入肩胛。左手一張一抓,隔空取物一般,男子身上已經套上一件黑色長袍,卻仍然赤著雙腳。行走到距離許寂瀾約莫一米左右的距離,俯視著她。

過了許久,男子動了動右手食指,許寂瀾的身體突然憑空托舉起來,周身籠罩著一層淡青色的光圈,又緩緩朝屋外平飛出去。

男子似乎對此相當滿意,卻在下一瞬突然皺起眉頭,隨即張口低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