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許寂瀾教的是西畫,通俗的講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油畫,這節課因為是大家第一次臨摹人體模特,所以一般都先用鬆節油薄塗來打輪廓,基本用不到色彩濃重的顏料。一整圈看下來,雖然學生們畫的有快有慢,采選的角度甚至部位都不盡相同,可所有人都是依照老師教的步驟來,沒人會一上來就沾好顏料直接塗抹。

這根本不是是否按照老師教導去完成作業的問題,這是任何一個畫手都懂得的基本常識!

許寂瀾站在男生身邊沒說話。也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二十來個學生都沒帶顏料。她之前甚至都沒注意到這個學生什麼時候調好的顏料!

目光從男生手邊的調色盤再次轉移到畫布,許寂瀾這次不光是皺眉不滿,簡直是在驚詫了!

這……這畫的是什麼?

雖然許寂瀾教的兩節課分別是西畫理論以及繪畫技巧,本人上大學時學的也是西洋繪畫,可因為幼時的經曆,她對於傳統的國畫畫法及技巧並不陌生。但眼前這個孩子畫的,既不是西畫側重的人物描摹,也不是傳統國畫中的水墨兩色,而是把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雜糅在一起,用西畫的工具繪出東方的神韻,這簡直是……

許寂瀾自認不是老古董,可畫布上的景象,實在是太可怖了些,這根本跟什麼畫派畫風都沒有關係,是畫畫人的腦子……許寂瀾忍不住轉過臉去看男生的側臉。

是個一點都不起眼的男孩子,戴著無框眼鏡,長的也普普通通,隻是膚色偏白,這會兒大概是因為專注於手上的畫作,白皙的臉龐染上兩團紅暈,一雙眼熠熠閃光的在模特與畫布兩者間徘徊。許寂瀾站在他身邊足有五分鍾了,他居然一點都沒注意到!

許寂瀾再次將目光移向眼前的畫布。畫的背景很暗淡,灰色之中夾雜著赭色,顯得既髒亂又有些詭異,畫中一個女人上身****長發披肩,抬起一隻手臂扭曲著腰肢,手上還拎著一樣東西。

若隻看這些的話,或者不覺得這幅畫有什麼,可那個女人手裏拿的,是一張美人皮!

饒是許寂瀾見識過不少非人的東西,膽子也比普通女性大出不少,見到這幅畫也禁不住從心底泛起一陣惡寒。對,不光是寒顫,還有一種難以控製的惡心感!

畫室裏很安靜,午後的陽光透過大扇玻璃窗,毫不吝嗇的灌滿整間屋子。當初學校之所以選擇這種窗子,就是為了學生作畫著想,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對學習西畫的人來講,光和影有多麼重要。

許寂瀾不自覺的抬手摸了摸心口那個小小的護身符,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那個模特。

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皮膚白皙肢體柔軟,梔子花一樣的身體,臉長得一般,但這點對繪畫的人來講並不是頭等重要。女孩兒也很敬業,大約每半個小時會換一次姿勢,其餘時間都保持著事先擺好的姿勢不動,臉上的神情也很寧靜,是個很清純的女孩兒。

許寂瀾沒有說話,掏出調成靜音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下課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鍾。從男生身後繞過,一一看過餘下五個學生的畫作,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其中有個女生還提了兩個問題,許寂瀾幫她看了看,稍作指點,女生很高興的小聲道謝,拿起畫筆填補了那兩處細節的缺漏。

還有十分鍾。

許寂瀾走回講台,用手指輕敲了兩聲黑板邊緣,輕聲說:“還有十分鍾,今天的課就到這裏。大家可以收拾東西了。”

有原本就畫得心不在焉的學生立刻吹了聲口哨,許寂瀾看了那個紮了七個耳洞的女生一眼,又道:“記得跟模特道謝。”

說著率先朝那側著身子靠坐在藤椅上的女孩微一點頭。因為還有學生在作畫,那個女孩也不好動作,隻是用眼神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