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淒風苦雨不止,加之知曉了唐雁初失去手臂的緣故,嶽如箏根本無法入睡。她蜷縮在床頭,聽著外麵風雨瀟瀟之聲,腦海中不時翻湧著那些充滿血腥怨恨的殘忍畫麵。她又想到來時師伯交代過的事情,現在她已知道了唐雁初與連海潮之間的關係,那麼,當師伯回到雁蕩山的時候,是不是就是她應該再次離去之時?

小唐曾經問過她,什麼時候回去。或許在他心裏,一直深藏著這個問題。隻是嶽如箏不曾想過,也不願去想。

她躺在床上,雖是閉著雙眼,隻覺心中煩悶不堪。不知不覺間,雨聲漸小,天色放亮,嶽如箏卻頭痛欲裂,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對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知道唐雁初已經起來,她也想強撐著起床,可是才一坐起,後腦處便一陣抽痛,好像有鋼針刺骨一般,痛得她低呼一聲便倒在了床上。

唐雁初似是聽到了她的動靜,隔著門道:“如箏,什麼事?”

嶽如箏裹在被子裏,悶聲道:“不要緊,有點頭痛。”

門被輕輕推開,唐雁初走到她床邊,蹲下身看看她,蹙眉道:“你的臉色很差。”

嶽如箏本來還想裝作堅強,可是一看到他,就不知怎麼變的眼淚汪汪。她很快背轉了身子,朝著裏側,將自己周身都緊緊藏在被子裏。

“你病了嗎?”唐雁初猶豫了一下,坐在她床沿上,探身就要去看她。可她卻用被子蒙住臉,不讓他看見自己憔悴的樣子。他有些著急,便抬起腿夾住被子硬要往下拉,嶽如箏抓著被子道:“我的頭很痛,你不要來碰我。”

唐雁初的動作停了一下,俯身道:“是昨晚淋雨著涼的緣故?”

嶽如箏靜了靜,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太累了或是想太多的時候,就會這樣。”

唐雁初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道:“那怎麼辦?我帶你下山去找郎中好嗎?”

“不要!”嶽如箏轉過身,露出眼睛望著他道,“從小就這樣,吃藥也沒有用。”

他低垂著眼簾,愧疚道:“我知道了,是昨晚我說的那些事情,把你嚇壞了。”

嶽如箏抿了抿唇,伸出手來放在他腿邊,道:“小唐,我遲早會知道的,不是嗎?難道你要瞞著我一輩子嗎?”

唐雁初抬眼望了望她,似是想說什麼,但又沒有開口。他低頭,看著她的手,忽而俯下身,用臉頰貼了貼她的掌心。嶽如箏的手微微一顫,他卻很快直起腰,道:“還好沒有發熱。”

嶽如箏的掌心仿佛還留著他臉頰上的溫度,唐雁初就站起身要走,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衫下擺,道:“你幹什麼去?”

“不要給你拿吃的來嗎?”他有點詫異地道。

“不要。”嶽如箏孩子氣似的不放手,“我現在吃不下東西。”

唐雁初隻得又坐回床邊,道:“那你想怎麼樣?讓我在這坐一天?”

“隻想讓你陪我一會兒。”她小聲地說著,用眼睛瞟了瞟他。

唐雁初皺了眉頭道:“你本就身體不好了,還不肯吃東西,非要大病一場才罷休嗎?”

嶽如箏泄氣地鬆了手,道:“那你去吧。”

唐雁初果然不解風情似的起身就出了房間,嶽如箏煩躁不安地又將自己蒙在被子裏,一陣陣頭痛,加上心中的不快,待得唐雁初給她送來早飯,她都無心去吃。偏偏他還緊盯著她,道:“你看,果然已經病的不輕,連飯都吃不下了。”

“我是病的不輕。”嶽如箏白了他一眼,失望地將碗放在了櫃子上。

他怔了怔,沒有說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抬腳收拾碗筷。嶽如箏倚在床欄看著他道:“你怎麼又不理我了?”

他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道:“我看你現在好像不再頭痛了,生龍活虎的,還能朝我發脾氣。”

嶽如箏懨懨地依在床頭,道:“我明明就是頭痛,你不相信?”

唐雁初坐直了身子,道:“我也很累,你信不信?”

“信。”她不假思索地道,看了看他同樣也略顯蒼白的臉,又補上一句,“你說的我都信。”

唐雁初起先是以淡淡的眼神注視著她,後來唇邊便慢慢浮出了微笑。嶽如箏將碗筷推至一邊,指了指那櫃子,道:“你累的話就趴著休息一下。我也再睡一會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