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雁初一個人在燭影下站了許久,才慢慢蹲下身,銜起了那個翠綠色的香囊。他低垂著頭,默默地走出了院子,在茫茫夜色中一直不停地走,直至走到了當天看到從山坡上摔下的嶽如箏的那個地方。他俯身鬆口,將香囊輕輕放到了草叢邊,然後坐在了地上,用雙足夾著尖利的石塊,用力地挖掘泥土……

等到將最後一掊土覆蓋在香囊之上時,夜涼風起,衣衫單薄的他已經冷得有些發抖。可他還是頂著夜風,在那荒草叢中坐了很久,然後才回到了院子。

躺在床上的時候,唐雁初便覺得渾身發寒,骨骼酸楚。連續不斷地奔波,耗盡了心神體力,耗盡了所有希望。

他想沉沉睡去,忘記這一切,但是那酸楚陣陣襲來,讓他無法入眠。

那一晚,他幾乎是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第二天淩晨的時候,那周身的寒冷感又變成了不住地發熱。他筋疲力盡地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光線,卻覺得自己一直處在昏暗之中。中午的時候,他才無力地起來,卻什麼都沒吃,隻是喝了點連珺秋留在桌上的茶水,便又躺回了床上。

臨近黃昏時分,窗外淅淅瀝瀝地下了雨。這山間的雨水,就是如此頻繁而豐沛。唐雁初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雨聲,點點滴滴,寂寥不絕。他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閉上了雙眼。渾身發燙的感覺讓他很是難受,但又不願起身,他吃力地依靠雙腿和腰腹的力量側轉身體,朝著牆壁睡著。起先還是難以靜心,後來倒因發熱而陷入了昏睡的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好像有人在用涼涼的手巾輕拭著他的臉頰。唐雁初閉著眼睛,沒有轉身,喃喃道:“大姐……你怎麼又來了?”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慢慢伸手過來,解開他內衫的係帶,隨後他便覺得背上一涼,她已用手巾為他擦著汗水。唐雁初借著這絲涼意才清醒了一些,忽然覺得不對,猛地回過頭去。

時已入夜,雨也已停了。窗外月光皎潔,清泠泠照進屋子。借著這月色,唐雁初看到,床邊坐著的並不是連珺秋,竟然是一臉憂鬱的嶽如箏。

“如箏?!”

唐雁初驚愕萬分,用力一蹬雙腿,支起上身轉身坐起。但他的內衫已被嶽如箏解開,這一動,衣服便鬆落了下來,因為未曾蓋被,他的上半身便完全暴露在外。

沒了衣服的遮擋,他那殘餘的手臂更顯得觸目驚心、孤弱無力,與他整個人很不協調,很是怪異。

嶽如箏的臉色有些發白,愣在了那裏,手裏還拿著替他擦汗的手巾。

唐雁初也怔了一下,但隨即拚命俯下身,用嘴去咬滑落的白衫。但不知是因為發熱,還是因為慌亂,他的身子都在不住顫抖,隻勉強咬起了衣衫,卻很難甩到肩後。

嶽如箏看他急得滿臉是汗,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給他穿衣,他卻猛地一晃身體,朝她大喊道:“走開!”

“小唐你別這樣!”她抓著那掉落下來的衣衫,望著他的身體,難過至極。

“我叫你走開!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唐雁初近似瘋狂地大喊,完全失去了理智,竟突然伸出腳去她手裏搶奪那件衣衫。嶽如箏噙著眼淚,站起身就要把衣服往他身上披,他上身朝後一仰,右腿順勢一踢,本想把她的手擋開,卻不料一下踢中她肩頭。嶽如箏被他一腳就踢翻在地,後腦正撞在桌角,發出砰的一聲。

嶽如箏一時被撞得懵了,竟忘記了疼痛,寒白著臉,癱坐在床前。

唐雁初呆了呆,一下子滾下床,跪行到她身邊,用肩膀使勁頂起她的後肩,慌亂道:“如箏!如箏!”

嶽如箏此時才覺得後腦處疼痛難忍,一陣陣的抽搐跳動,間雜著微熱的液體緩緩流下。她顫著手伸到腦後一摸,沾了一手的血。

她怔怔地看著手裏的血,忽然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唐雁初咬著牙,想用肩膀將她撐起,她身子發沉,怎麼也不動。他又撲到她身前,用牙齒去咬她的衣袖,更是徒勞。嶽如箏隻是無言地哭,手裏的血慢慢流到了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