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雁初忽然無力地跪坐在她身前,深深地低著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如箏,求求你,不要坐在地上,好嗎?”
嶽如箏稍稍動了動身子,腦後又一陣劇痛,她看著幽暗中的唐雁初,拾起手邊的衣衫,披在他身上。
唐雁初低下雙肩,將殘臂伸進衣袖,然後探著身子,努力地去扶她。他咬著下唇,已經渾身是汗,卻一次又一次地去托她的後肩。一直飲泣著的嶽如箏突然狠狠砸著他的肩膀,然後趴在他的肩頭,緊緊地抱著他,嗚咽不止。
唐雁初起先是挺直了上身,竭力想要避開她的親近,但她溫熱的呼吸在他頸側拂過,他漸漸地貼緊了她的身子,感受到了她猛烈的心跳。
嶽如箏還在抽泣,他略微朝後挪動了一下,奮力抬起右臂,用袖子給她擦著眼淚。嶽如箏看著他,他的動作很是小心翼翼,但又神色專注,眼裏帶著深沉的內疚。
她停止了哭泣,托著他的手臂,啞聲道:“你發燒了,回床上去吧。”
唐雁初怔怔地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忽然道:“對不起。”
嶽如箏抿了抿唇,道:“我不會怪你。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的,身體……。”
“不是說這個。”唐雁初淒涼地笑了笑,搖頭道,“如箏,這已經是你和我認識以來,第九次哭了……為什麼你跟我在一起,總是要被我傷害……。”他垂下手臂,把空落的衣袖放在自己身前,一動不動地看著,忽然不可抑製地冷笑了起來。
嶽如箏怔怔地看著他,他的笑聲越來越悲涼,身子也漸漸彎下,直至低伏到地上。
“我算什麼?什麼都不是的廢人……別人眼裏的怪物……我有什麼資格去找你?我有什麼資格朝你發脾氣?我這樣殘缺的身體,看了就看了,你不覺得惡心,就已經很好,我又有什麼資格不讓你看?”
他哽咽著說著,嶽如箏流著淚,抱住他的腰身,將他扶起來,見他眼裏滿是淚光,卻始終堅持著不肯落淚。
“小唐,你要是覺得難過,你就哭出來吧。”她望著他的眼睛,心痛地道。
唐雁初勉強笑了笑,用力呼吸著,道:“不會的,不會的……沒了手之後哭得太多,已經不會再哭了……我告訴過自己,不要哭……不要做隻會流眼淚的廢物……可是,如箏,就算這樣,我還是真的很沒用!大姐說了,你隻屬於江湖,你根本不可能留在這裏。我也覺得自己先前真的是在做夢,我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會這麼不顧你的感受……從廬州回來的路上,我隻覺得自己是個笑話。我走到哪裏都會被人看,可我為什麼還要去印溪小築找你?!為什麼要讓你因為我而被別人嘲笑?!我想打自己!可是我沒有手!”他忽然掙脫她的懷抱,猛地將自己撞向桌子。嶽如箏驚呼一聲,卻不及拉住,他重重地撞在桌角,臉上冷汗直流,眼睛裏隻有頹然和沮喪。
“小唐!你瘋了!你想幹什麼?!”她抓住他,哭喊起來。
“我真的很後悔!我真的很後悔去找你!我這個殘缺不全的樣子就不應該出現在別人麵前!我就應該一輩子待在這山裏不要出去!”他的臉色白得可怕,拚命地吼著。
“不是,不是!”嶽如箏顫著手抱著他的頸,“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那樣冷漠地對你!是我把你趕走了!”
她再也難以控製自己的負疚與辛酸,抬起頭,流著淚,一下子就吻在他幹裂的唇上。
唐雁初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側過臉,嶽如箏卻用雙手緊緊環住他,不準他避開。唐雁初感覺到她的眼淚流落在自己的臉上,一直滑進口中,他忽然情不自禁地用力吻住她的嘴唇,那種微鹹的味道在兩人唇間蔓延。
嶽如箏微微張開嘴唇,呼吸著他的呼吸,心裏震顫不已,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唐雁初的親吻很青澀,他也沒法用雙手抱著她,隻能依靠腰間力量支撐住自己,盡力地貼緊她。他急促地呼吸著,身子發燙,額間流下了汗水,滴在嶽如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