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前的時候,已是半夜。唐雁初看著嶽如箏進了屋子,才往回走去。一進院門,卻見黑黢黢的庭院中,有一人坐在石椅之上。
“大姐?”唐雁初頗感意外,走到連珺秋身前。
連珺秋抬起頭望著他,微微一笑:“珺初,都已經半夜了,你怎麼才回來?”
唐雁初遲疑了一下道:“睡不著,就去海邊坐了一會兒。”
連珺秋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袖,蹙眉道:“衣服都濕了,進屋去,我幫你換掉。”
“不用了。”他稍稍後退了一點,側過身子,道,“我自己也能換的。大姐,夜深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連珺秋怔了片刻,默默站起身。唐雁初剛想進屋,卻又聽她在身後道:“珺初,你真的覺得,嶽如箏是想跟你過一輩子的人嗎?”
唐雁初的腳步停滯了下來,他沒有做聲,背對著連珺秋站著不動。
“我早就知道,她已經離開你兩次,這次突然回來,為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陪你回一次七星島嗎?”連珺秋聲音很低,也並沒有質問的語氣,可一字一句,說的極為清晰。
“她不會騙我的。”唐雁初站在幽黑的樹影下,濕透了的衣衫還在滴著水。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憑什麼確信她是真心對你?”連珺秋苦澀地道,“或許你二姐說話刻薄尖酸,但拋開其他不說,你是該清醒一些,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唐雁初低下頭,肩膀有些顫抖,低聲道:“你們覺得,我這個樣子,注定沒有資格讓別人喜歡,對嗎?”
連珺秋沒有即刻回答,她望著唐雁初的背影,緩緩道:“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傷害。”
“不會的。”他壓著聲音,說完之後,直接走進了屋子。
連珺秋走了,漆黑的院落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唐雁初沒有點燈,也沒有換衣,獨自坐在窗前,望著地上的樹影。
直到天亮,他都不曾休息。
嶽如箏來到梧桐小院的時候,屋子裏很是安靜。她還以為唐雁初又去了海邊,但透過半開的窗戶,望見他伏在書桌上,似是睡著了。
她有些訝異地輕輕走了進去,來到他身邊,俯身看看他,他也沒有醒過來。他的身上還穿著昨夜的衣衫,已經幹了,卻還沾著沙粒。嶽如箏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又不忍叫醒他,便從他床前衣箱裏翻出衣服,披在了他的肩上。
陽光靜靜地穿過窗紙,落在他的臉上。不知為何,嶽如箏覺得他即便是睡著的時候,眉間也似乎帶著一些憂傷。她小心翼翼地趴在書桌一邊,離他很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的肩膀倚著書桌,嶽如箏看了一會兒,打心底裏覺得他這樣會很累,悄悄伸手,放在他臉頰下,想讓他省力一些。可才一碰觸到他,唐雁初便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小唐。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坐著睡覺,衣服也沒有換?”嶽如箏輕撫著他的臉頰,湊近了他。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幽深憂悒的眼神望著她,一動不動。
“小唐?”嶽如箏被他這反常的沉默弄得有些心慌,她扶著他的肩膀,推了一推。
唐雁初卻好像害怕她碰到自己的雙臂似的,往後縮了一下,隨後慢慢坐直了身子。原本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滑落了下去,掉在地上,嶽如箏俯身去撿,還未起身,就聽到他以很平靜的語氣問道:“如箏,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嶽如箏彎著腰,手還握著那衣服,她不知道唐雁初為什麼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昨天晚上,他還與她一起相擁著坐在海邊,看著銀白的月光潮水。
她緩緩直起腰,望著他略顯疲憊的臉,道:“你為什麼問這個?”
他沒有看她的眼睛,卻望著自己的衣衫下擺,似乎是很隨意地說:“我隻是想再聽你說一遍。”
嶽如箏怔了一會兒,微笑著道:“我喜歡你的,小唐。”
唐雁初慢慢抬起頭望著她,清冷的眼裏浮著些許的溫和。
隨著壽宴時間的迫近,七星島上的人們開始忙碌起來,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連海潮其實並不在意什麼壽宴,他在意的是那些所謂的名門大派,都會有人前來拜謁或是送來賀禮。他的身邊,有沉穩能幹的連珺秋,與貌美華貴的連珺心,還有眾多忠心耿耿的屬下,在別人的眼中,作為這一島之主,坐擁東海萬丈碧波,還有什麼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