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之間,她好像聽見有人朝著這邊快步行來。竭盡全力地睜開雙眼,世界是旋轉搖晃的,而就在這極度的眩暈中,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飛快地奔向自己。
“你沒有走……。”嶽如箏喃喃自語著,聲音低得隻有她自己能聽到。
他的衣袖在風中微揚,讓她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十九歲那年,他自海邊高岩翩然躍下,眼含欣喜,白衣勝雪。那時候,與他近得就在咫尺,能呼吸到彼此的溫度。
她揚起嘴角,想笑一笑,卻覺喉嚨處一股腥熱液體噴湧而出。
連珺初奔到嶽如箏麵前的時候,她臉色慘白,卻帶著慘淡的笑意,鮮血自她的唇角流淌而出,染紅了衣衫。
“嶽如箏……。”
他怔怔地喊了她一聲,嶽如箏還想要奮力撐起身子,隻掙紮了一下,便又倒了下去。
連珺初跪倒在地,迅速地俯身,想用雙臂去將她扶起,但他如今的肩下已經滿是利刺,又隱藏了各種暗器,根本不能接近她的身體。
就在焦急之際,連珺初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一下,低頭隻見嶽如箏睜著無神的雙眼,手中卻還牽著他的袖口。
“別碰!”他用力地晃了晃肩膀,卻又不敢使勁將袖口從她手中抽出,“那上麵有尖刺!”
或許是身上的傷痛已經太過劇烈,嶽如箏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手心的疼痛,她呼吸急促,始終死死攥著連珺初的袖子不放。
“你不要這樣!”連珺初望著她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但嶽如箏就像已經失去了理智似的,隻用一雙負著隱痛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他。
連珺初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唇角還在滴血,眼神一點點變得渙散無光,臉頰失去了血色。他想要掙開那一道道緊緊束在身上的鎖鏈,可任由他如何使勁,也終究隻是徒勞。冰涼的鎖鏈連帶著雙劍,紋絲不動地生在他的身體之上,讓他根本不能接近嶽如箏。
連珺初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怪物,他第一次那麼憎恨這詭異的武器,更憎恨自己。
他不能讓她鬆手,又無法將她抱起,隻能咬牙將右腿伸到嶽如箏身側,屈起膝蓋,奮力地抬起她的身子,用腿支撐著她,讓她勉強坐了起來。但此時嶽如箏已經瀕臨昏迷,甚至連坐都坐不直。他俯身過去,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嶽如箏頹然無力地倚著他,右手抓著他的衣袖,左手吃力地抬起,環在他的頸側,青色衣領上滿是她的血跡。
連珺初低下頭看著她,急促地道:“怎麼會這樣?”
嶽如箏微微搖頭,剛想回答,唇角的血又滴滴答答地流下。
“不用說話了!”他急得用膝蓋頂著她,雙臂卻派不上一點用處,怕她被內藏的利刺紮到,還隻能往後躲。
“小唐……。”嶽如箏不顧一切地抓著他的肩膀,氣息短促,臉色蒼白。
連珺初的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他的呼吸也很快,眼神中深藏著苦澀。
“我這是要死了吧……。”她眼裏有星星點點的光,眼神卻飄渺虛無,“我……活得也很累……小唐,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連珺初呆了半晌,忽然聲嘶力竭地悲喊:“你憑什麼要解脫,我不許你死!”
她含著淚水的眼睛很是酸楚,隻覺得前塵往事紛雜而來,卻再也沒有辦法去想清那些是是非非,極度疲憊的感覺讓她隻想睡去。
連珺初看著她慢慢閉上眼睛,心頭一陣陣地下沉,好似淪入了萬劫不複的地獄。
他微微顫抖著側過臉,貼在她的唇上,能感覺到她微弱的呼吸,時有時無,斷斷續續。重逢後,他還是第一次離嶽如箏那麼近,卻沒有辦法抱起她走出這片根本不大的林子。他從沒有這樣驚慌失措,又無能為力。
“如箏,如箏……。”他堅持不斷地在她耳邊喊著,嶽如箏似是還能有所感應,環著他頸側的手稍稍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