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珺初略微側了一下身子,吃力地道:“抱著我,我背你出去。”

嶽如箏的右手沉重地往上抬了抬,旋即又落了下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像以前那樣緊緊地抱住他了。

連珺初深深地低著頭,山林中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他咬住嶽如箏的衣袖,將她的右手拖到自己肩前。隨後小心翼翼地側轉過身子,讓嶽如箏倚在他的背後。

隨後,他雙膝跪地,彎著腰,依靠腰腹的力量,用後背撐著嶽如箏,勉強朝前跪行了一步。

可這樣挪不了幾下,嶽如箏的身體就會朝一側傾斜,他隻能用牙死死地咬住她的雙袖,將她的雙臂固定在自己身前,有時又必須停下,把她挪到合適的位置,再重複著向前跪行。

林中小徑高低不平,時有枯枝敗葉甚或土石突出,可他已經顧不了這些,隻是深彎著腰,馱著她一下一下地往前移動。

連珺初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他的頭腦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地覺得不能將嶽如箏留在此地。他估算著路程,離山林邊際也不是太遠,可就是這不到幾百步的距離,他花了很久才“走”完。

不遠處,已經可以望見通往巢湖的道路,連珺初掙紮著連連跪行,拚盡全力將嶽如箏拖到了林邊。

可是,那條道路寬闊安靜,空空蕩蕩,連一個行人都沒有。

陽光漸漸黯淡下來,雲層越來越厚,連珺初呆滯地望著遠處,他能感覺到伏在背後的嶽如箏似是動了動,可他卻不能回身去看她一眼。

“痛……。”她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無意識地說著,聲音細微而顫抖。連珺初的口中還咬著她的衣袖,他不能用言語回應,隻能更深地彎下腰,牙關緊咬,死死地望著地麵。

這條沙石道路延伸向遠處的郊野,他深深呼吸著,又一次開始以他的方式拖著嶽如箏朝前跪行。

雙膝已經被磨得疼痛難忍,他無暇停留歇息,隻能不停地挪動。可是天際茫茫,長路漫漫,這荒僻的野外,除了偶爾飛過的鳥雀之外,竟無半點聲響。

紫薇山漸漸遠去,可是巢湖還在無法望到的遠方。雖是寒冬時節,連珺初的內衫已經濕透,前方的道路漸漸上傾,他以肩膀之力強行將嶽如箏拖上一點,自己卻再也承受不住膝下的劇痛,一下子栽倒在地。

嶽如箏倒在他的身側,他翻過身,伏在她身前,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忽然像瘋了似的撲過去,拚命地去咬著她肩前的衣衫,妄圖想要將她拉起。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嶽如箏的衣衫也被扯壞,可他始終都沒有辦法再背著她前進。

他用臉頰緊貼著嶽如箏,似乎唯有這樣,還可以給她一點溫暖與慰藉。

嶽如箏的嘴唇發著白,襯得唇邊的血跡更加觸目驚心。她似乎感覺了他的存在,想要睜開雙眼,卻隻是微微地動了一下。

“不要死……不要死……。”連珺初全身都在發抖,將臉伏在她肩前,眼淚悄無聲息地滲進了她那淺綠的衣衫。

寒風掃落一地黃葉,有腳步聲漸漸靠近。

連珺初依舊跪在嶽如箏身邊,對周圍的動靜已失去了感覺。直到那人走到了他的身前,站著不動,他才茫然地抬起了頭。

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簡樸的粗布衣裙,身材勻稱有致,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哀愁。

“大姐?!……。”

連珺初一震,望著她,一時不能言語。

連珺秋什麼都沒說,彎腰將奄奄一息的嶽如箏抱了起來,回首望著依舊跪坐在地上的連珺初。

“起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還是帶著往日那不容置喙的決斷。

連珺初如夢初醒般站了起來,身形有些搖晃,衣衫也淩亂不堪。連珺秋緊抿著唇,望了他一眼,抱著嶽如箏便大步朝前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幽靜的道路上,誰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