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年後,聽雨山莊一戰,他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連珺初,第一次知道了,那個眉目清秀,始終溫良如玉的年輕人,便是嶽如箏當年心儀的人。衛衡當時確是有心要壓製住連珺初,有心要在眾人麵前突顯自己的本事,更想在嶽如箏麵前施展一番,讓她好好看看,這個世上,並不是隻有連珺初一個人,能夠散發出吸引人的氣息。未曾想,正是這種急於求成的心理,讓他竟敗在連珺初那詭異的雙劍之下。

惱怒又如何,不甘又如何,敗了就是敗了。衛衡扶著欄杆,在內心深處默默歎息。

——連珺初,若有機會,再來一戰,定不會輕視於你。

正在他心中默念之時,客棧外又是一陣人聲鼎沸,間雜邵颺的話音。衛衡一蹙眉,一按欄杆,飛身掠下。

到得廳堂,但見尋常客人均已為了避開矛盾而退至角落。邵颺站於樓梯上,堵住去路,橫眉冷目地望著門口。

天寒地凍,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卻沒穿外袍,隻穿著一件淺色夾衣,更詭異的是,雙袖隻及肘上,衣袖下露出兩截鐵製尖錐,上方布滿尖刺,其間刻著扭曲盤旋的螺紋。他就以這令人恐懼的鐵錐撐在大門上,神情淡漠地望著前方,四周射來的各種眼光對於他來說,仿佛已經不具有任何影響。

衛衡一見此景,不由也是一怔。之前與連珺初交戰,雖然知道他的袖中可以射出短劍,但當時他穿著蒼青錦袍,溫文淡然,掩蓋了內下的缺陷,而如今的他沒有了外衣的遮蔽,不僅是斷臂的殘缺暴露無遺,他那手臂上奇形怪狀的鐵器更是令旁人側目不已。

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連珺初就好像一個異類似的,站在了眾人眼前。

“連珺初,我說了,你不要再去打攪她!”邵颺顯然是已經橫下心來,不顧一切地要阻止他再與嶽如箏見麵。

連珺初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是獨自前來,並沒有帶任何部屬,隻有應龍與畢方遠遠跟在他身後。躲在牆角的客人以及印溪小築的部屬們都用驚詫的目光注視著他的“手臂”,他卻絲毫沒有看旁人一眼,顧自慢慢地走向樓梯。

“傖啷”一聲,邵颺拔劍在手,劍尖直指連珺初。衛衡一驚,快步走至邵颺身側,謹防他有所衝動。

連珺初緩緩停在了樓梯前,因邵颺站在高處,他不得不微微揚起臉看著邵颺,但他的眼裏很是平靜,既沒有卑微,也沒有倨傲。

“你不需要這樣激動。”連珺初淡漠地道,“我隻是想跟她說一句話。”

邵颺冷冷道:“有什麼要緊的話,需要勞駕你找到這裏來?如箏有傷在身,我不希望有外人去騷擾她。”

連珺初還是很平和地道:“邵公子,我自問並沒有得罪過你。不知道為什麼你要對我這樣戒備?我既不會加害於她,也不會將她搶走,你這嚴陣以待的樣子,倒像是要逼我動手一樣了。”

“你沒有加害於她?!”邵颺憤笑不已,手中利劍為之顫抖,“要不是你再度出現,如箏現在應該平平安安地待在印溪小築裏!她不會冒冒失失地出來,更不會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成重傷!連珺初,你雖然自己不出手,卻利用她對你的感情,將她傷害成這樣,你這個人,真是陰暗得很!”

他這話一出,連珺初臉色一寒,身後的應龍按捺不住,大聲道:“邵颺,你簡直是恩將仇報!明明是公子救了嶽如箏,你怎能這樣詆毀他?!”

“我需要詆毀他嗎?!連珺初,我知道你心裏一直不痛快!你恨當年如箏騙了你,取走了定顏神珠,可你又不想明目張膽地報複,所以你就暗中散布謠言,用盡各種手段去折磨她!你看看如箏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如果沒有你的出現,她根本不會遇到這些事情!”邵颺越說越激動,似乎要將積累在心裏的怨恨全都宣泄出來,“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就請你立即消失,不要再像個怪物似的出現在她麵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可怕?不覺得自己醜陋?!”

“哐”的一下,樓上傳來房門被重重推開之聲。衛衡聞音抬頭,嶽如箏腳步踉蹌著扶著欄杆正要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