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颺在房門上輕敲幾聲,聽到裏麵似乎有微弱的動靜,不由皺眉道:“如箏,我是師兄。”

房中的嶽如箏本在靜躺著,聽到外麵聲音嘈雜,正心生不安,又聽聞邵颺的聲音,便強撐起來,披著那件青袍,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想去開門。但等在外麵的邵颺久不見嶽如箏回話,還以為她無力起床,已經自己推開了房門,正好見到嶽如箏那走路都不穩的樣子,邵颺一驚,急忙扶著她的手臂。

“如箏,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邵颺一邊急切地說著,一邊將她攙至床前,忽而發現她身上披著的衣衫,明顯是男子樣式。他不由一怔,抬手便抓過衣袖,見那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尖刺,腦海中猛然想到了連珺初,當下沉下臉用力一拉,將這錦袍從嶽如箏肩上扯下。

嶽如箏猛然抬頭,攥著那衣衫道:“師兄,你幹什麼?”

“這是什麼鬼衣服,你也不怕傷到自己!”邵颺見她還緊握著不放,心中更是憤怒,“如箏,鬆手!”

“我隻是穿一下,又怎麼了?”嶽如箏委屈至極,手指微微發顫,卻還是不肯鬆手。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嗎?有什麼好吵的?”站在門外的年輕人歎著氣走進門,伸手在邵颺肩上一搭,暗暗使勁,迫使邵颺略一鬆手,又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激怒如箏。邵颺心懷不滿地勉強鬆手,瞟見那玄青錦袍上的利刺,就正如一根根紮進他心頭的刺一般。

嶽如箏咬著下唇,望了一眼邵颺身邊的人,低聲道:“衛衡,你怎麼會在這裏?”

衛衡一撩長袍下擺,坐在她對麵,笑了笑道:“我送走峨眉派那些女弟子後,正要返程,卻聽聞極樂穀的人又出現在廬州附近,反正莊中也沒什麼事情了,我便帶人過來看看。不料在半路上正遇到邵兄,他說你莫名失蹤,怕你出事,已經四處尋找了許久。好在碰到七星島的人,才知道你竟受了內傷。”

邵颺此時站在床前,雙眼望著窗外,臉色低沉,一言不發。

嶽如箏見他也是車馬勞頓之態,想必是自己忽然離開印溪小築,令邵颺心急如焚,當下不免有所愧疚,小聲道:“師兄,對不起,我走得匆忙,沒有留下書信。”

“走得匆忙?”邵颺神色低落,喟然一笑,“我還以為你是被極樂穀的人抓去,結果你是去找那個連公子了吧?”

嶽如箏一怔,無言以對。

房中氛圍極是尷尬,好在衛衡察言觀色,見狀便起身道:“這些都是小事,隻要嶽姑娘沒被極樂穀的人帶走就好。隻不過……。”他看了看嶽如箏,見她臉色極差,俯身道,“這裏距離廬州尚有一段路程,我怕你經不起折騰,還是在此暫住,等內傷稍稍好轉後再上路,如何?”

嶽如箏原本就怕邵颺將她強行帶走,現在衛衡提出這個建議,她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邵颺雖然也不願不顧嶽如箏的安危,但一想到萬一留在此處,又讓她遇到連珺初,他的心裏便是一萬個不樂意。可看眼下的形勢,又找不到別的方法,隻能隱忍著心頭怨懟,匆匆忙忙地去為嶽如箏求醫問藥。

豈料遍尋城中良醫,都對嶽如箏所受之傷無能為力。邵颺退出房間,走到樓梯上,對衛衡道:“現在如何是好?既不能急速趕回廬州,這裏又沒人能治……。”

“她受的這內傷很是詭異……。”衛衡思忖著道,“我方才按住她的脈搏,感覺有一陣陣寒意在她筋絡間盤旋遊走,就好像波濤湧動一般。”

邵颺長歎道:“實在不行的話,我隻能再回廬州,請師傅前來,看看能否為如箏化解內傷了。”

“聽聞衡山派的煙霞劍客藍前輩也在印溪小築,他內力高深,應該也能助一臂之力。”衛衡想了想,抬頭道,“還有一事,極樂穀為何始終不離開此地,於世伯是否果真在這附近?這些事情,還請江前輩到了之後再做商議。”

邵颺點點頭,朝樓下走了幾步,忽又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我還是派人回去通報更好一些。”說罷,他便大步下樓,前去尋找部屬交代此事。

衛衡站在樓欄前,心知邵颺必定還是不放心將嶽如箏留在此處,生怕她又與連珺初見麵。看著平素沉穩少言的邵颺遇到但凡涉及到如箏的事情,便會變了個人似的,衛衡不禁心生感觸。隻是他也始終不能明白,為什麼嶽如箏會對那個連珺初如此癡迷。

三年前,衛衡並不清楚連珺初是個怎樣的人,隻是從邵颺那略有耳聞,聽說是個獨自在深山裏采藥的窮苦少年,還沒了雙臂。那時候,衛衡雖然年少,但也很想不通,這心高氣傲,不肯輕易服輸的嶽如箏,怎麼會喜歡上那麼一個聽上去跟她完全不匹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