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朗風清,漫山的葉子泛出緋紅的胭脂色。嶽如箏從下午起便將連珺初“趕”到堂屋裏,說是要等到拜堂的時候才準他看到她的樣子。

“不是早就認識了好幾年了嗎?”他無奈地隔著門道。

“哪有你這樣的?”嶽如箏躲在屋子裏不肯開門,也不知在鼓搗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卻又忍不住在屋裏問,“小唐,外麵冷嗎?”

連珺初有意不說話,嶽如箏果然急了起來,走到房門邊,剛開了一道縫,瞅見連珺初好端端地坐在桌前,慌忙又緊閉了門,氣道:“你捉弄我?”

“放心,我不會闖進你的閨房。”連珺初好整以暇地側過身子,還專門將“你的閨房”說得重了一些。

嶽如箏透過門縫張望著他的身影,帶著些許的羞澀,道:“不是我的閨房,這屋子都是你的。”

連珺初果然有些小小的滿足,展開眉眼道:“窮得很,隻有這間舊屋子,你居然還願意嫁我。”

“嗯……我很好養活的……。”嶽如箏自己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臉上微微發熱,末了又補充一句,“我一直等著這一天呢。”

連珺初轉身望著房門,靜靜地坐了片刻,道:“如箏。”

“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想將心裏話說出來,“這些年,好像害你吃了很多苦……。”

嶽如箏的心一顫,急忙敲了敲門,道:“不準說了!”

連珺初靜默了下去,嶽如箏倚著門,幽幽道:“小唐,真的不要說這些,好嗎?我怕自己又會哭……。”

連珺初抬起頭,走到門邊,輕聲道:“好,不會再讓你哭。”

一輪皓月升起,繁星熠熠閃亮,浩瀚如深海的天幕無邊無垠,幾抹微雲悄然移動,在青石庭院中投下淡淡影子。

依照習俗,嶽如箏到天黑時才打開了房門。連珺初早已在堂屋正中的桌上布置好了一切,並燃起了龍鳳燭。勻淡的光影下,他穿著以往從未穿過的深紅衣衫,白皙的臉上竟帶著幾分謹慎與緊張。嶽如箏心裏暖暖的,見他轉過身來,便忙將紅蓋頭放了下來,背著雙手,道:“小唐,過來。”

燭光下的嶽如箏一身鮮紅嫁衣,紅蓋頭下垂著絲絲縷縷的流蘇,連珺初望著她,雖看不到她的容貌,卻有一陣難以言說的心潮湧動之感。他慢慢走到她身前,嶽如箏從身後取出一道紅綢,握在手裏,道:“好看嗎?”

連珺初以前在家裏從未見過這光鮮亮麗的紅綢,一時愣了愣,道:“這是從哪來的?”

“我後來又下山去買了啊。”嶽如箏雖然被紅蓋頭遮住了臉,但從聲音聽起來還是帶著笑意,“故意不讓你知道的。”

連珺初一笑,嶽如箏將紅綢的一端從他肩前繞過,斜斜係在他腰間,自己則手握著另一端。她輕晃了一下紅綢,道:“走吧。”

“小心腳下。”連珺初說了一句,便牽著她慢慢朝著屋子中央走去。長長的紅綢在燭光映照下尤顯豔麗,一端連著他,一端連著她。人家的新郎都是用手牽引著新娘,他雖隻能以肩膀帶著紅綢那頭的嶽如箏,卻一樣還是站在了一起。

“一拜天地。”

屋外,明月流光,樹影婆娑,美得宛如一曲清詞。

“二拜高堂。”

堂中,紅燭高照,火苗簇動,亮得仿佛一室神珠。

“夫妻交拜。”

他與她,各自屏住了呼吸,朝著彼此,深深地跪拜。這一切,對於尋常人來說,或許隻是一種自然不過的幸福,而連珺初與嶽如箏,從那一個春雨綿綿的夜晚相遇的第一眼開始,直至今日,走過了四年,流過淚,甚至流過血,才在這初時相知相戀的小屋裏,真正成為了夫婦。

回到房間後,兩人並肩坐在床沿,好像都不願打破這片溫柔無比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