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奇怪的少年,瘦弱寒酸,卻絲毫也不卑微,那般淡然的自然著,謙和有禮,給人的感覺很不錯。
寶瓷目送他遠去,不知幾時春桃竟也來到身旁,忍不住嘟囔一句:“好漂亮的孩子——”
寶瓷瞄她一眼,“還叫人家孩子呢,你才比他大幾歲啊?”
要說春桃也不過才十八,正是好年紀呢。當初寶瓷毫無違和感的冒充著十六歲進了醉紅坊,後來才知道她竟然比春桃還大上一歲,讓春桃好久都接受不能。
想想也是,那少年看著雖然像是十五六歲,但也可能隻是太瘦弱了才讓人覺得小。但這個倒真跟年紀無關,稱他為孩子,隻是有那麼種人,讓人一眼便激發了母性本能想去保護。
寶瓷用胳膊肘戳戳她,“動心了?”——替春桃找個婆家也是她的重任之一!
春桃衝她撇嘴,“怎麼可能,且不說年紀不合適,我就算不嫁名門望族,也得家財千金的,他怎麼看,家境都未免寒酸了些。將來就算出息的再好,那也是將來的事,還是看著眼前實際點。”
英雄不問出處她也是懂得的,可惜啊,人再好她也沒那個賭注慢慢等。隻能望著那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歎氣了。
可惜了,多俊俏多招人疼啊……
寶瓷幹笑一笑,“看來你這輩子是不會為愛所困了……。”
目標明確,隻談條件,不講感情……從某些方麵來說隻是費腦,倒還真是省心。
春桃風情萬種的哼她一個,款款走回桌前繼續吃飯。
而與此同時在某個寶瓷所不知道的地方,笑笑正捏著一份報呈,微微挑起的一雙眉似顰非顰,冷著一張臉問:“就隻是施舍了一袋包子?隻是這樣為何還要報上來?”
“少主,是您吩咐少夫人若有跟任何四十歲以下出眾男子有二次接觸,或者……。”
“或者任何值得特殊在意的首次接觸男子必須上報——”笑笑淡淡替他重複完自己曾經吩咐過的話,鳳目淡掃,“那少年有出眾到讓你們覺得必須上報,想必長的很美了?”
——既然那般寒酸貧素,能夠出眾的應該就隻有容貌吧。笑笑尚未著緊,因為他很清楚,要靠容貌去勾引寶瓷是一件多麼沒譜的事——他這個失敗的例子不就擺在這裏麼。而天下,又有幾人能超過了他的容貌去。
然而他麵前的屬下卻顯出幾分遲疑,“但是少主……按那少年的形貌,似乎……。”
笑笑微頓,也將目光再次落向手上那隻是漫不經心瞧過一遍的報呈——蔥色瘦弱美少年?
等等——蔥色,瘦弱,美、少、年??
在他沉默良久之後,身旁的屬下摸不清他的心思隻得再次出言提醒,“這樣的形貌,在江湖上……怕不是,‘散財童子’?”
散財童子這個稱號在江湖上也算一個傳奇,雖然他出現的時間不長,名氣也沒有多轟動,但談到這個人,總讓人嘖嘖稱奇。
他仿佛很窮,窮得沒錢吃飯沒錢投宿,常年一身蔥色,不止是衣服,連臉色都像營養不良的大蔥。
可是他又仿佛很有錢,例如此時此刻,那柔弱的少婦瞪著眼前黃澄澄的一錠金子,再看看執意要給她金子的人——
“你,你想幹什麼?”
蔥色少年客氣而沉靜道:“馬淑儀夫人,您是二十年前臨湘馬員外的千金,二十年前遭逢家變,後來幾經中落,隻剩下您被帶到乳母家鄉養育成人,隻是家境貧寒隻得嫁給重病的夫家衝喜,夫君死後被婆家趕出來獨自清貧的生活至今是麼?”
那少婦頓時變了臉色,滿臉的驚詫變了驚恐,“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我的事知道的這麼詳細!?你——”
蔥色少年歎一口氣,他雖然知道自己做的事很不討喜,但還是最怕遇上這種歇斯底裏的驚惶,於是幹脆硬拉過少婦的手——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好似隻是隨意那麼一捏,卻叫人半分都抵抗不了更別說抽出手,少婦驚惶著還沒來得及喊非禮,那錠金子已經被塞進她手裏,然後手上的力道一鬆,麵前的少年一躍而起,便如青鳥一般幾個飛身遠遠的去了。
她看看那背影,看看手裏的金子,一下子被這莫名的好運砸昏了頭。
少年的身影在半空中飛馳,一手按在胸口,讓耳旁呼嘯的風來清澈自己的思想,壓抑心裏的疼痛——
那是一錠金子,不是銀子,不是銅板。是夠他吃上一輩子肉的金子。
他的憂傷,誰人能懂?
他的心痛,隻有這呼嘯的風——
咕嚕嚕嚕嚕……
少年陰鬱的停下腳步,抓在心口衣襟上的手默默挪向腹部……
餓著肚子的人,還談什麼心痛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