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天不憐憫她,紛雜的馬蹄聲自遠方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終於,無數個火把映亮了流水河畔,也映紅了她的眼睛。她自石達開懷中抬起頭,看見載儀率領著大隊人馬已將此處層層包圍。
載儀的臉上有種深痛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她將目光轉向石達開,一直以來,她最關心的人是他,隻有他而已。
“百靈,過來。”權貴的聲音第一次向她流露出無上的威嚴,以及那蘊藏其中的爭奪。
她凝望著石達開,心在無聲的呐喊。
不,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把我推給他,不要把我讓給他,石達開,求求你!
石達開的眼眸閃爍著,輕輕地推開了她。林百靈的臉色頓時一白,然而下一刻他卻牽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我送你回去。”
心中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林百靈正待點頭,載儀又道:“百靈,過來!”
石達開拉著她走到馬前,將她扶上馬,自己則牽馬而行,卻被載儀的隊伍攔住了去路。
“借過。”石達開平靜地說道。
載儀坐在馬上,居高而下地看著他,沉聲道:“林姑娘由我來送,你可以走了。”
“借過。”石達開臉色不變,又說了一遍。
空氣中凝結起一股暗流,那是屬於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鬥。林百靈覺得自己應該表態,便咬了咬唇開口:“阿哥……”
“你閉嘴!”載儀忽然喝道。
林百靈整個人一呆,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一臉冷竣的皇子。他從來沒有這樣嗬斥過她,甚至連句大聲點的話都不曾有,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這樣對她?
原來這就是她剛才說會嫁的男人。
再溫和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其中獨屬於皇室的驕傲。尤其是在情敵麵前。
林百靈又默默地想到,其實這個皇子她從來就沒有去了解過,她的心沒在他身上。
“阿哥,如果我堅持要送她回去呢?”
載儀盯著石達開,緩緩地道:“沒有這個如果。”
石達開竟然笑了一笑,臉上有抹嘲諷的味道:“她不是你的,阿哥。”
載儀看了林百靈一眼,道:“今天我帶她出席壽宴,就是等於宣布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林百靈無動於衷地聽著,仿佛說的不是她。
“但你畢竟沒有宣布,明說,與暗示,可是天壤之別。”
載儀臉一紅,怒道:“石達開,你非要和我作對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晚上那道一掌江山是你使的詭計,要是被我找到證據,你就死定了!”
石達開笑得更是輕蔑,“好啊。那我就等阿哥拿證據來收我入獄了。”說罷飄身上馬,手中馬鞭輕揚,勾住阻攔之人的馬腳,兩匹馬雙雙倒地,石達開趁機穿過去,仍不忘留下一句話:“恭祝阿哥壽辰,告辭了!”
身後起了一陣嘈雜,但很快地為風聲所淹沒。
“怕嗎?”石達開問林百靈。
林百靈搖頭,“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石達開笑了笑,臉色又恢複了凝重。林百靈雖人在他身前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卻感覺的到他身體的僵硬,“你為了我,跟阿哥起了正麵衝突,日後會後患無窮的。”
“即使沒有你,我與阿哥也完全是敵對的。他若為帝,第一個要鏟除的就是我父親,所以我隻能選擇幫阿哥。”
接著便是長長一段時間的沉寂。這種沉寂令林百靈不安,她扭頭回望,恰好可見石達開的臉,兩人的距離比想象中的更近。
“怎麼辦呢?”林百靈綻出一個柔柔的微笑,半像解嘲半像調侃,“現在我嫁不成那個人了。”
石達開一怔,反應卻比她所能料及的更大。他急聲道:“百靈。”
“噓。”林百靈衝他舉起食指壓於唇上,笑得更是溫婉,你不要覺得有什麼負擔,嫁與不嫁是我的事。真的,不騙你,如果說之前我都處於一種完全紊亂迷茫徘徊不定的情緒中的話,那麼現在我變清醒了,非常清醒。
我小時候,一直想讓爹爹疼我,我書念得比書院裏所有的男孩子們都好,琴棋書畫樣樣比他們出色,可是爹爹還是不關注我。我那時候覺得很委屈,也很難過,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有什麼可委屈和難過的呢,我使自己的一切都做到最好,我無愧於我自己,這就夠了。現在也一樣。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賭氣,就像我小時候為了賭氣而發誓要超越我的師兄們一樣,因為你不肯愛我,所以我就去找個人來愛我,因為你傷了我,所以我就去傷別人的心。今天我出席阿哥的壽宴,雖說是無法推脫身不由己,但我私心裏也許隻是想看看大家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你,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不,你別說話,你隻需要聽我說,我是個怯懦的人,如果這次不讓我把話說完,也許我再也沒有勇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