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見心都沉了,流煙忙上去抱起小娃,緊緊摟在懷裏,眼淚也滾了下來。

“你怎麼哭了?”小娃問。

流煙忙笑:“沒哭。哥哥帶你去那邊玩會兒,好不好?”

小娃訥訥點頭,不哭不鬧,隻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母親,歪了歪嘴,扭曲了一張笑臉,說道:“娘說再難過也要笑,不然更沒活路。我不哭,哥哥也別哭。”

流煙險些又掉了眼淚,抬手蹭了蹭,點頭道:“你娘說得對。”

羅銘安慰的拍了拍流煙肩頭,讓他放心帶著孩子離開,這裏自己會處理。

流煙和小娃走了,羅銘從袖中摸出一張銀票,遞給夏鍾:“買口好棺木裝殮,就近埋了吧。”

夏鍾接過銀票,一看上麵的數字,嚇得又扔還給羅銘:“這可不敢要,這也太多了,小人就是去銀號兌換,也準得被人當賊拿了。謝您的好意,這大半年天天死人,我們也都慣了,今天是林哥兒的娘,明天保不齊就是我。這銀票您拿回去,升鬥小民,死了有人收屍就是好的,用不著什麼好棺材。”

在如此境地還能不貪錢財,羅銘倒是覺得敬佩,突然想起自己的計策中正缺少一環,夏鍾等人的出現,也許是天助自己。

找了一塊風景秀美的地方,亡人入土為安。帶著小娃給母親磕頭,小娃麵對著墳包上的新土,木呆呆地說道:“這不是我娘……”

眾人一陣心酸,也不忍說出墳裏就是你娘的話。小娃呆了片刻,終究還是跪倒磕了頭,起身後默默退在一邊,看著越發瘦小孤零。

羅銘表明了身份,並說要夏鍾等人跟著三千兵馬一起回京,自己會替他們謀個差使,好養活這上千的父老鄉親。夏鍾當然求之不得,跟著東離靖王,能吃飽肚子不說,也不怕再被土匪暴民欺負了。

逃難的百姓老弱婦孺居多,一起隨行,三軍行進的速度慢了不止一倍,蔣念白等人不解,問羅銘道:“找個地方好生安置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帶回京城去?”

羅銘笑而不語,說他自有用處。眾人見他胸有成竹,也就沒有再問。

帶著這些鄉親,軍隊的行進速度大打折扣,一路走半天歇半天,慢悠悠的往京城走,好在此處已離京城不遠,再走個十來天也就到了。

流煙把小娃帶在身邊親自照料,每日圍著孩子打轉,倒把羅銘冷落在了一邊。這也幸虧是此時,羅銘諸事紛雜,一時顧不上吃醋,若換做平時,羅銘早就打翻了醋壇子,管他是誰,敢接近他的流煙,一律叉了出去。

小娃好帶得很,吃飯穿衣都能自己動手,也不哭鬧,安靜得不像一個才五六歲的孩子。他也沒再提過自己的母親,隻是睡覺時總不安穩,隔一時就會驚醒一次,總也睡不踏實。

心裏的傷痛是最難好的,小娃對死亡的理解雖然似懂非懂,可也漸漸明白他是再也見不到他的母親了。

流煙心裏發急,小娃從來不在他麵前表現出半點悲傷,一舉一動規矩聽話,再沒了溪邊初遇時的靈動,倒讓流煙覺得心疼難受,也不知要怎麼哄勸,才能開解一個孩子受傷的心靈。

好在軍營裏都是些半大小子,自從小娃來了,就時不時跑到流煙這裏來跟小娃玩,整日瘋跑瘋鬧,混熟了小娃就跟在士兵後麵操練,一拳一腳練得有模有樣,小臉通紅,慢慢的人就活潑了些,精神也好了。

眼看到了京郊地界,羅銘開始調兵遣將。

先找來劉喜、趙猛,讓他倆帶一千精兵,夾在夏鍾等逃難的百姓中間,一起混進京城。

趙猛立刻來了精神,到附近村子買來一堆破布舊衣,又加工一番,弄得又髒又破,才分給一千精兵穿。

士兵們都是人高馬大的鐵血漢子,聽說要憋屈的混在一群乞丐當中,偷偷摸摸的回京城中,一時都有些報怨。他們這三千兵馬足可以一敵百,殺進京中強攻硬奪,也能將太平候和劉裴打得人仰馬翻,何必如此窩囊。

趙猛瞪眼喝道:“為兵者要聽令行事,報怨什麼!”

眾人不敢再嘟噥,紛紛脫下身上的鎧甲、戰袍,換上一身破衣。

帶著兵將們去和夏鍾彙合,夏鍾一見就皺眉,嗤道:“你們這哪像乞丐?一個個腰板挺直,紅光滿麵的,一眼就能讓人看出破綻。”

趙猛掃了一眼,他們這夥人在逃難的百姓中間的確是顯眼,不用盤查也能看出不對勁兒來。

撓了撓頭,猛然有了主意。趙猛從地上抓了兩把泥灰抹在臉上,又讓士兵們盡量彎腰弓背,裝出一副落魄的樣子,千萬不要被人瞧出毛病。他們這夥人要先行混入京城,是成敗的關鍵,萬不可出一絲差錯。

換裝已畢,趙猛與劉喜就和羅銘等人分開,先一步往京城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