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心裏更加難受,那疼痛像輾子一樣擠壓著胸口。他望了一眼謝老漢身後的婦人和孩子,輕笑道:“父親終於能續娶一房妻子,流煙總算是有了點用處。”
謝老漢臉上一紅,當年他就是拿賣流煙的錢娶了一戶貧家女子為妻,還置了幾畝薄田。如今又生了一子一女,日子雖不寬裕,卻也能吃飽肚子,比過去是強得多了。
“這,這個,爹當年也是沒法子,沒法子不是……不然誰想賣兒賣女的過日子。”
流煙搖了搖頭,輕歎道:“我並沒怪你。”
謝老漢臉上立刻露出喜色,搓了搓手,咳了一聲,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拉著流煙的手,謝老漢親熱的拽著,又說道:“爹聽那位張官人說了,你現在的日子過得好極了,吃喝不愁,還使奴喚婢,大戶人家的公子都跟不上呢。這不,爹的日子艱難,這些年也沒敢見你。”
拉扯了半天生計艱難,謝老漢話鋒一轉,突然說道:“聽說你如今在靖王千歲府上,還是王爺跟前說得上話的人?哎喲,這可真是天大的福分,王爺喲,那也是一般人能見的?可我兒子竟是王爺跟前的人,這不是天大的喜事麼,爹聽了高興得一夜都沒合眼,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
流煙冷冷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父親是跟張橋一起來的,張橋是大皇子的親隨,是他手下第一可用之人,若說他隻是帶著父親來跟自己敘舊,這裏麵沒有半點蹊蹺,又有誰信呢。
自顧自說了半晌,流煙也不接話,把謝老漢急得抓耳撓腮,也不知怎麼跟流煙提那話頭,回頭看看張橋,見張橋朝他擺了擺手,又惡狠狠的對著他的妻子兒女比劃了一下,那意思他要不說,就殺了他的妻兒泄憤。
謝老漢立時嚇得軟了手腳,忙轉過頭來,拉著流煙殷勤笑道:“嘿嘿,爹來看看你,順便還有一件小事求你。”
流煙早有所料,還是默然無語,隻聽他下麵要說什麼。
謝老漢幹笑了兩聲,續道:“真是小事,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
流煙猛的抬頭,舉目望去,冰冷目光直盯著眼前的人,把謝老漢盯得愣是矮了一截,倒退了一步,心裏直發寒,暗道:“乖乖,怪不得人都說宮裏調/教人呢,自己這個兒子可是大變樣,不隻神情舉止,就連內裏氣質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了。”
事已到此,就算他不開口,張橋也不會放過他們,咬了咬牙,謝老漢一口氣說道:“你是爹的兒子,爹也不跟你客氣了。就直說了。這位張官人說了,隻要你肯在靖王麵前美言幾句,放他家主子一條生路,他就給咱家一千兩銀子的酬謝。你要是沒那個本事,爹也不攬這個差使,這不是聽說你正得寵,靖王愛你愛得什麼似的,你在他麵前說一句話,那就跟聖旨一樣,爹這才應承下來。反正隻要你說一句話,那靖王千歲竟是沒有不聽的。有這樣的好事,你早就該拿來多撈點好處,也為你日後打算打算,免得哪天王爺厭棄你了,連個安身之所都落不下……”
謝老漢總算說到了正題,開始還覺得難開口,可越說越是順嘴,口沫橫飛,想到那一千兩銀子,眼前都覺得亮閃閃的。
流煙默默聽著,心中已是冰涼一片。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錢而來。他的父親不是因為覺得愧疚或想念,而是因為自己又能給他換回一大筆錢財,才趕到這裏來的。
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本該愛護自己的人把自己看成了搖錢樹,倒是一個無關外人把自己放在了心坎上疼惜。
想到羅銘,流煙臉上泛起一個笑容,輕輕淡淡的,唇角微微勾起,心裏都纏繞著絲絲甜意。
謝老漢見流煙笑了,以為事情已然成了,流煙這是答應了,忙也笑道:“這就對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為自己打算一下。既然應下了,就快快回去,找靖王求情,放大皇子出來,爹拿了銀子,就能把家裏的草屋翻蓋一新,再給你弟弟說上一房媳婦。”
張橋也急忙上前,喜道:“多謝流煙公子。隻要你能救大皇子出來,我們立刻離開京城,絕不再與靖王爭搶什麼。至於銀子,也請盡管放心,絕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這是他多年攢下的私房錢,也是他最後的家當。全都拿了出來,遞給流煙,“這銀子足有幾萬兩,請流煙公子笑納!”
流煙接過銀票,旁邊的謝老漢眼睛都看直了,緊緊盯著銀票,喜得眉飛色舞,真恨不得撲上前去,從流煙手裏奪下銀票,捂在懷裏。
流煙仔細數了數,九萬兩不足十萬,他拿著這撂銀票,不由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