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列陣出擊,旌旗林立,戰鼓如雷,苑君璋躍出戰列,長刀直指張瑾。
張瑾臉色變了變,王動看在眼裏,沉吟了陣,淡淡說道:“將軍,你不用怕,苑君璋其人並非不可戰勝,隻不過你還沒有找到方法。”
張瑾心下一跳,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啞著嗓子問道:“怎麼說?”
年輕的監軍卻隻是笑,深沉睿智的目光眨也不眨看著苑君璋,出了會神,突然冷笑了一聲,對程咬金說道:“將軍,煩請你替我二人掠陣。”
說完他一馬當先,竟是比張瑾先一步,直奔苑君璋而去。
這一著事先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程咬金驚得險些從馬上跌下來,“四哥!”
伸手去拽,卻撲了個空。
程咬金大急,慌忙飛起一腳踢旁邊還愣在當場張瑾的馬臀,“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追上去!”
張瑾如夢方醒,連忙打馬去追王動。
眼看著王動離苑君璋越來越近,程咬金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上,“菩薩保佑,四哥,你可千萬別死,你要是死了那媳婦可就歸別人了。。。。”
青衫單薄的年輕人一路疾馳到苑君璋跟前,身後跟著忐忑不安的武官,麵前是高頭大馬殺氣騰騰的閻羅轉世,這情形讓兩方掠陣的步騎都驚異不已,隻不過唐營是驚異中帶著絕望,突厥人則是驚訝中免不得有看好戲的心情。
苑君璋哈哈大笑,長刀指著王動,“那不是王動麼?唐營的人都死光了麼,派了你這麼個窩囊廢出戰?”
王動也不動怒,慢吞吞道:“對付你這樣不忠不義之人,有我一個窩囊廢足夠。”
苑君璋大怒,“你說我不忠不義?”
王動冷笑,“你敢說你不是不忠不義?當年我主秦王攻陷洛陽,劉武周帶著你並五百騎北走突厥,該時他妻子即將臨盆,劉武周心性憐憫,欲要帶上妻子一起出奔,是誰人堅決不肯,迫得其人拋妻棄子?”
苑君璋神情一僵,當年城破,劉公的妻子身懷六甲,帶著她逃走有諸多不利,是以他力主丟下王嫂,等一行人北至突厥之後,劉公想念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也曾私下派人入洛陽打探消息,哪知消息還沒探到,突厥人卻突然反目,殺了劉公。
劉公死前痛言,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北奔,至少得和家眷死在一起。
是為他心中至大痛處。
此後他被貶為兵奴,和派去打探消息的線人失去聯係,至今也不知劉公家人是否安好。
苑君璋定了定神,“事急從權。。。。”
王動卻又詭異的笑,打斷了苑君璋,“苑君璋,你可知道劉公妻子和他未出世的兒子如今都是何種狀況?”
苑君璋剛硬的眉峰簇簇跳動,不由自主就問道:“劉公妻子生的男?”
王動道:“不錯,是,你們走後不過盞茶功夫,我主擒住劉武周妻子,堪堪確認她身份,其人即告分娩,生下一男,現在算起來也該有六七歲樣子了。”
苑君璋一時心跳如鼓,多年間劉公抱憾而死的情狀已經成為他心結,此際突然獲悉劉公之子尚存,逼得他此際雖然對王動說詞也有懷疑,卻還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當下厲聲道:“王動,隻要說出劉公骨血下落,我可以饒你不死。”
王動仰天大笑,可是聲音之中卻不見半分笑意,“苑君璋,我就知道你會有此一問,我也可以告訴你那小兒現在的下落,不過,良心說,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苑君璋一緊韁繩,前行了三步,馬頭距離王動的馬頭僅有數步之遙,“為什麼?”
王動眼中波光輕閃,麵上卻不動聲色,悄悄將右手伸到背後攤開,對著身後嚴陣以待的張瑾晃了晃。
張瑾怔了怔,調整目光,拿眼角的餘光去掃王動的掌心,卻見上邊寫著四字:斬他右肩。
張瑾沒做聲,想起王動曾和苑君璋在洛陽之戰周旋過足足兩年之久,對此人必定了解至深,他既說斬其右肩,就自有他的用意,遂握緊手上刀柄,定氣凝神,死死盯住苑君璋的右肩。
王動背後汗濕一片,笑容卻是一貫的輕慢刻薄,慢慢拽著韁繩,朝苑君璋行了兩步,張瑾看得心驚肉跳,卻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在這個位子,兩人距離苑君璋的長刀,都隻不過是一步之遙,以苑君璋的臂力,一刀砍斷兩人頸項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王動卻好似全沒有在意,兀自漫不經心拍了拍馬頭,慢條斯理的道:“因為。。。。”卻又頓住。
苑君璋又急又怒,正好王動又在自己跟前,隻需要一探身就可夠到,當下也沒有多想,就將長刀自右手換到左手,湊身過去,抓住王動單薄肩膀,“究竟因為什麼?”
王動朗聲大笑,“因為。。。”突然話鋒一轉,雙手絞上苑君璋右臂,往懷中一帶,低聲喝道:“斬!”
電光火山之間,就聽到張瑾暴喝一聲,手中長刀自王動身後猝然揮出,直直斬向苑君璋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