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君璋青銅鎧甲之下的半邊肩膀汩汩流著鮮血,就在剛才,轅門之外和張瑾的惡戰讓他日間所受的新傷裂開,鮮血順著臂膀潺潺流出,直至手背,又被瓢潑大雨洗淨。
張瑾已經被他砍下馬,沒有燈火,也不知道他死活,亂軍之中,或許已經葬身馬蹄之下,又或者,比如現在,在黑夜之中,突然在他馬後偷襲。
這一著原本張瑾是不屑得使用的,但是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王動,除了自己再沒有人能指望,當下一發狠,從地上爬起來,從背後撲身上去,手中長刀起落,斬斷了苑君璋坐騎的後腿。
戰馬長聲嘶鳴,倒在血水之中,苑君璋跌落下馬,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張瑾雪亮長刀迎麵劈來,劃破長空的閃電照在他滿是血汙的臉上,這個男人目光之中有著破釜沉舟魚死網破的堅決和信念,讓苑君璋震驚和畏懼。
就是那一念之間的退讓,他忘記了躲閃,隻能眼睜睜看著張瑾的刀鋒砍下來。。。
鮮血濺射在張瑾臉上,瞬間又被豪雨清洗幹淨,他擦了一把蒙住眼睛的雨水,顧不上喘口氣,向著王動大帳狂奔去。
程咬金前腳剛剛離開朔州,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苑君璋就帶著一千突厥鐵騎來劫營,雖然一早有王動的預計,五百步騎也做了相應的安排,悉數都埋伏在轅門外,但是真正和突厥人遭遇到,還是在眨眼之間就被攻得潰不成軍,傾盆大雨之中,隻聽到我方將士慘叫聲不絕於耳,糾鬥半個時辰不到,五百人馬已經損折得七七八八,身後轅門搖搖欲墜,很快被突厥從左翼攻破,長驅直入,張瑾想要回身去救後方的王動,卻給苑君璋纏住,隻能眼睜睜看著突厥人如狼似虎踏破了轅門,直奔王動而去。
暗沉沉的夜裏,到處是兵刃交戈之聲和戰馬人聲的嘶鳴哀號,大帳早已被雨水和突厥戰馬踢翻,又沒有燈火,根本無從分辨王動在哪裏,張瑾心急如焚之餘,卻又安慰自己,我找不到他,突厥人也找不到他的。
而且他那麼聰明,一看轅門倒塌,必定就會找到妥善的地方藏身,等我去救他。
他必沒有死。
渺茫的希望支撐著張瑾,在大雨泥濘、猝不及防的刀箭、遍地的屍身中間廝殺拚搏,他看不清方向,全憑著直覺左衝右突,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隻覺得仿佛置身煉獄之間,而無休止的惡夢總也沒有盡頭,王動則不知去向。
他在風聲和雨聲之中聲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但是沒有人應答。
他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於亂軍之中?
張瑾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朔州城方向卻傳來嘹亮的號角聲,他和突厥人交手經年,聽到這號聲,登時精神大振——這是上將號令收兵的號角。
果然,原本纏鬥不已四下分散的突厥人聽到這號角聲,立刻調轉馬頭,直奔朔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