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萌俠之金蘭結義(下)(叢闕)

第一章

菡萏小築已成灰燼,江娉婷早安排小築中一眾女子避往他處,眼下則跟著程逸岸去附近的客棧投宿。

第二天早上,三人圍坐吃早飯。霍昭黎任江娉婷如何調笑,總是僵著臉,一言不發。

江娉婷戳戳程逸岸,“喂,你家兄弟怎麼回事?”

程逸岸隨意瞟了霍昭黎一眼,道:“除了春心蕩漾,還有什麼?”

江娉婷覺得不太像,卻也順著他的話說:“那你豈不是很失——”

“關我什麼事?”

這回答也太快了一點吧。

“好不容易拉拔大的兒子要娶媳婦了——有沒有這種為娘的感覺?”

“我要有這麼個兒子,巴不得他早點自立門戶,省得操心。”去,原來她指的是這個。

“你就這麼厭棄他?”

“廢話。換你給他當奶媽試試看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霍昭黎突然放下筷子,衝著程逸岸大聲道:“你不要總把我當成傻瓜一樣!”

程逸岸嫌惡地擦去濺到臉上的饅頭屑,用醬油蘸了蘸油條,慢慢地嚼完,再喝口粥,才靜靜地道:“你突然間發什麼瘋?小笛子走了,你就這麼不舍得?”

從來都沒這麼大聲對他說過話的,什麼嘛,原來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

“跟小笛子沒有關係——不對,小笛子的事情也算!”霍昭黎憤憤地瞅著程逸岸,“你總是嫌我笨,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在說什麼你要做什麼,江姑娘石大人他們都懂,隻有我不知道——我不要這樣!”

“你本來就笨,我又沒說錯,你發什麼脾氣?”明明該找他爹娘算賬。

被他氣勢一壓,霍昭黎身子不禁往後讓了一些,隨即又鼓起勇氣與他對視,“你什麼都不教我,我怎麼可能聰明得起來?”

“哈,竟敢說我不教你?!我教你的功夫,你怎麼都學不好,這總沒錯吧?”不是笨是什麼?

“這個和那個不一樣!”兩件事又不能比。

“哪裏不一樣?”追問。

“……就、就是不一樣!”氣弱。

“你連哪裏不一樣都不知道,還敢不承認自己笨!”完勝。

“你一口一個笨的,我就算本來不笨也被你說笨了!”耍賴。

“不愛聽你可以自己滾蛋,我又沒留你。”鼻孔朝天。

“我、我不走!我不喜歡你這樣子對我,可是我不走!”倔強。

“你喜不喜歡關我什麼事?”翻白眼。

“我們明明結義過的,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說不贏,委屈。

“那麼你想怎麼樣?”歎氣,無奈——長著這種臉,不要隨便擺出一副要哭的樣子來好不好?造孽啊。

“我要靠大哥比誰都近!”

江娉婷“噗”的一聲噴出稀飯。

程逸岸沉默一陣,苦笑道:“喂喂喂,你這樣說,別人會想歪。”

“怎麼想歪?”霍昭黎茫然。

“算了算了,”程逸岸投降,“你一路跟我下來,猜到什麼,想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霍昭黎臉上陰霾一掃而光,清清嗓子,道:“一路上除了小笛子下殺手以外,別的人都是要捉大哥。這些人都說大哥殺了許多人,但是大哥是好人,所以肯定有人故意誣陷。”

程逸岸“砰”的一聲,一頭栽在桌上,艱難地舉起手指指江娉婷,“你行行好,別把我是好人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這個女人都快笑吐血了。”

江娉婷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艱難地對霍昭黎道:“你繼續,繼續。”

霍昭黎已經習慣她誇張的行為方式,不以為忤地繼續說下去:“那些要捉大哥的,大半是為了得到那個叫‘南華心經’的東西,這樣東西已經被小笛子拿走了;真心想把大哥帶回泗合門的,隻有辛夫人他們而已——不過大哥好像覺得,辛夫人也想要南華心經。”

江娉婷踢踢程逸岸,“你說他笨,我看還好嘛。”

“跟在我身邊,總要有點長進才是。”程逸岸夾了點小菜進霍昭黎碗裏,當是獎勵,“你想得大致都沒錯,別的事情,以後慢慢就知道了。”

霍昭黎一愕,“大哥不說給我聽?”

“我又不是說書的,做什麼一件件講給你聽?不過倒是有一件可以對你說,你家小笛子拿走的東西,並不是真品。”

霍昭黎臉上一紅,低下頭嘀咕:“小笛子又不是我家的。”

“她都撂下話來,五年後嫁你,就算現下不是,日後還是你家的。”雖然轉大人慢了點,相貌還是不錯的,勉強也算是傻小子的豔福一段。

“我隻是當她小孩子,怎麼可能娶她?”他頓了頓,端詳著程逸岸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你——生氣了?”

程逸岸輕蔑地撇撇嘴,避開他的眼光,“好不容易有人看得上你,我生什麼氣?”

這時窗外忽然有輕輕的敲擊聲。程逸岸稍嫌迅速地走去開窗,解下鴿子腿上的字條,仔細看起來。

這邊江娉婷端詳著霍昭黎,微笑道:“他和你在一起,模樣和平日不同呢。”

“咦?”

江娉婷出神地看著桌上的碟子,過一會兒抬起頭,衝他粲然一笑,“算了,當我沒說。”說著站起身走到程逸岸身邊,趴在他肩上問,“怎麼樣?”

程逸岸正凝神將紙條疊成紙鶴,漫不經心地道:“小笛子在路上與門人會合,看樣子是一起回泗合山。”

“你打算怎麼樣?”

程逸岸將紙鶴扔出去,恰巧停在霍昭黎頭上,“昭黎,去不去泗合山玩?”

“大哥去我就去!”霍昭黎偏著頭想了想,似是知道了什麼秘密般,得意地道,“大哥還是會擔心辛夫人他們吧?”

“小屁孩,不懂就別亂說!”程逸岸拉下臉。

霍昭黎微笑不語。

江娉婷自有他事要處置,未一同上路,於是又回到之前二人同行的情形。

霍昭黎一直心情奇佳,無論被程逸岸怎樣罵,都是笑嘻嘻的樣子,心裏莫名覺得隻有兩個人在一起,真是再好不過。

既然打定主意要上泗合山,程逸岸已經懶得再遮遮掩掩地改頭換麵,直接以本來麵目示人,還順便放出消息,說要自行回山請罪。大約是企圖捉拿程逸岸者無一生還之事已然傳開,至今為止都未遇別有用心之人阻截。而霍昭黎一段時日下來,於武學之道漸窺門徑,教起來簡單許多。這下程逸岸倒嫌生活無趣,傳授功夫之餘,還不時跑出去“重操舊業”,沒本錢生意做得歡。

霍昭黎幾回“掠陣”下來,對他這位大哥為何遭人忌恨,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大咧咧通名盜走寶物不夠,還每回走之前都到處踅一圈,遇到什麼角落不幹淨,就在牆上大大書上“髒髒髒”;有時候進到女眷住處,在梳妝台上用胭脂批下歪歪扭扭的“醜”字;而潛進男主人臥室,扒光對方衣服,在小腹上寫個“短”,還配上個齜牙咧嘴的圖案等等,更是詭異至極,令人哭笑不得。

泗合山在東北,程逸岸某天漫不經心地算了算,發現若是一直靠雙腳走下去,大約武林大會開完了還到不了。於是在某次“買賣”中,霍昭黎分到了一匹膘肥體壯的黑色駿馬。

程逸岸穩穩騎在通體雪白的坐騎上,顧盼生姿,霍昭黎看得神往不已。可是——

“大哥,我不會騎馬。”在家裏倒是騎過牛。

程逸岸倒是並不驚愕,反而答得爽快:“沒關係。你皮厚,多摔幾次就學會了。”

“……哦。”霍昭黎一時無語。

三天後,傷痕累累的霍昭黎終於被允許與義兄共乘一騎。程逸岸以好控韁為由,堅持要自己坐在後頭,於是霍昭黎便成被他抱在懷裏之勢。所到之處,路上行人不斷爆出“好一對璧人”的讚歎,不過也會有人疑問:“後麵那孩子是大美人的弟弟吧?”程逸岸第一回聽見時,輕輕一撥把路人乙撂倒,揚長而去。到後來次數一多也就麻木了,索性直接拿霍昭黎做出氣筒。

二人一邊漫遊一邊趕路,磨蹭到十月中旬,才抵達遼東地界。

遼東的十月,已是朔風呼嘯,白雪茫茫。

霍昭黎生長南方,哪遇過北方的凜冽寒冬。好在他內力深厚,也不如何畏懼嚴寒,反倒是程逸岸每日裏吆喝著叫他添衣服,因此霍昭黎還是喜滋滋地裹得嚴嚴實實。

這日天氣晴朗,過午時,二人行至一處山坡,霍昭黎一直練習程逸岸上個月傳授的“聽風辨器”功夫,一心想聽附近草叢中有無生物活動,忽然間他皺眉。

“大哥,有好幾匹馬過來了。”

“好幾匹是幾匹?”程逸岸按照慣例考問,心中卻有些不服氣:這本事明明是他教的,臭小子仗著內力好,已經可以聽得比他更遠更清楚了。

霍昭黎側耳傾聽,依舊皺眉,“應該是六匹馬,馬上有人,但是騎馬者都很輕,輕得幾乎是沒了分量,難不成是小孩?”冰天雪地荒郊野外的,哪家會讓孩子自己出來玩?

“恐怕不是小孩,而是輕功不弱的大人。”程逸岸也聽見了。不久,他玩味地看著坡下隱約而現的馬群,扯開嘴角,“終於有好玩的事上門了。”

馬蹄聲緊,未多久,馬匹自林中閃出,確實共有六騎,看身形確實都是成人。

騎士轉瞬間逼近。到了離二人三丈處,其中一人手一舉,餘人都隨他勒韁,六騎整整齊齊一字排開,每匹馬都一動不動,立在原地。馬上騎士容貌已能看得分明,自為首一人起,年紀次第減輕,個個身形魁偉,麵容上也頗有相似之處,大約是六兄弟。

程逸岸鼓掌,高聲道:“好俊的馬術!驚動駿馬幫的六大金剛齊聚,程某好大的麵子。”

為首的“鐵槍金剛”馬千乘冷聲道:“你既然認得我們,自然知道我們要的是什麼,交出來吧。”

“我知道各位所為何來,奈何那東西早就有人趁程某不備之時,自行拿走了,實在慚愧之至。”

“鐵杵金剛”馬千驥聞言大聲道:“有人能從你‘毒飛廉’手中拿走東西?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子?”

程逸岸低聲對霍昭黎道:“你看,這種傻大個都知道沒這麼容易的事情,你家小笛子竟然會自以為得手,可見腦袋不太聰明。”

霍昭黎隻覺得脖頸裏一股熱氣吹過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禁苦笑道:“大哥,要消遣我也不是這個時候吧?”

“喂,你們兩人嘀咕什麼?要談情說愛先把東西交出來!”

程逸岸偷笑一聲,攤攤手,“諸位若是不信,程某也沒辦法。”

“你要是肯讓我們搜搜你和這位姑娘的身,保不準我們就信了你!”說完諸人哄然大笑,還不住用淫猥的目光瞄霍昭黎。

“為什麼我總會被認作女的?”霍昭黎皺成苦瓜臉,怎樣都想不通。

程逸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就長成這個樣子,沒救了。”

“……那我們要讓他們搜身嗎?”

“當然不行!”程逸岸忽然提高聲音,喊道,“你冰清玉潔的身子,豈是隨便誰都可以看的?”語氣憤慨到極點,霍昭黎聽得差點被口水噎到。

馬千山停了笑意,森然道:“那就閑話少說,拳腳上見個真章了。程逸岸,你要去泗合山,除非過我兄弟這一關。”說罷長槍一抖,直指程逸岸。

“說不得,程某隻能奉陪。”程逸岸依然是嘴角含笑,沒有半絲怯意。

他這個樣子分明托大,馬千山不禁怒道:“你別以為使手段滅了幾個不起眼的幫派,就能在我們兄弟處討便宜!今天一定要你看看,駿馬六金剛是不是浪得虛名!”

“這麼說,六位是要車輪戰了?”

“此番本就不是一對一的較量,自然要速戰速決!”沒等對方說完話,程逸岸一夾馬腹,身下馬兒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出,飛速下坡。這一下出乎意料,馬氏兄弟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

置身後怒罵與追逐聲不顧,程逸岸低聲對霍昭黎道:“進了對麵樹林,我們藏起來,等他們分散,便行各個擊破。”

雙方所乘的都是上等好馬,對方極熟地形,程逸岸則騎術稍遜且一騎二人,自然占了劣勢,好在他所說的茂密樹林就在不遠處,才能在被追到前,棄馬入林。

程逸岸折下一段鬆枝,一邊與霍昭黎掠入深林,一邊抹去腳尖點地的些微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