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統共四人,除了莊清偶爾為大家添粥夾菜,幾乎沒有聲音。
一頓飯,吃的好不沉悶。
喬鎮遠擦了擦嘴,雖然身體依舊不是很好,但一雙眼睛卻依舊銳利:“染染。該”
蘇染詫異的抬頭,實在不曾想到,喬鎮遠會如此喊她蹂。
受chong若驚或者說,受驚。
“嗯”
喬鎮遠放下了筷子,並沒有因為蘇染的詫異停止了下麵他要說的話,他的話一出,飯桌上更加寂靜,靜靜的,仿佛能聽到花瓣初綻的細微聲響。
他說:“染染,三年前,你跳下海,所有人以為你屍沉大海,今天,你既然回來了,雲深也還未娶,你就依然還是我喬家的媳婦,是也不是”
是啊,三年前,她是雲深公開的太太,後來因為喬家敗落,雲深遠走,還有蘇沫的死,她的恨,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輕生,可是,盡管三年過去,她,依舊還是喬雲深曾經公開過的太太,他們,在喬鎮遠的眼中,依舊還是一對兒。
蘇染啞口無言,隻覺得無言以對,當初她以為,她和容銘遠是離了婚的,而她也需要一個擁抱,需要一個依靠,才答應了雲深的求婚。
雖然雲深的求婚盛大,她也曾經是人人豔羨的喬太太,可是,她卻知道,她和雲深,從不曾領過結婚證。
雖然,那隻是薄薄的一張紙,但,因為這張紙,世界上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就拴在了一起,沒有這張紙,繞是萬種風情,依舊毫無作用。
可笑的是,她現在還為了當年的那張紙,不得不呆在容銘遠的身邊。
“爺爺,我”
“我們會在一起的,爺爺,您就別操心了。”
喬雲深搶過了她的話,率先回答。他沒有看見,蘇染卻注意到了,瞳欖的身子瞬間僵了一僵。
“嗯,穆廷,雲琛還在裏麵,喬家現在人丁寥落,可憐了三年前那一對沒出世的孩子,既然染染回來了,你們抓緊為我生個重孫兒才是。”
那一對孩子,喬鎮遠多少有些心疼,奈何當年他喬家自身難保,更別說顧了蘇染的安危。
這對孩子,何嚐又不是蘇染心上一道最重的傷口
她的孩子,跟她隻有那幾個月的緣分,是自己,親手葬送了他們
蘇染的手指抓緊,指甲深深的陷阱了掌心猶不知覺。
喬雲深輕輕的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溫度舒適,恰暖人心。一如他之於她,總是在最恰到好處的時候,給她最暖的心疼。
“知道了,爺爺,我和染染會盡快的。”
“嗯。”
重新讓喬家卷土重歸固然重要,但他也是一個垂垂之暮的老人,戎馬倥傯的歲月早就遠去,逗孫弄樂才是現下最大的樂趣。
他一生戎馬,卻更懂得觀察人心,雲深雖然在表麵上做足了功夫,他還是一眼就看透了,這小子根本就忘不了三年前那個丫頭。
榕城郊外,一處修在半山腰的醫院,在群山掩映間,並不起眼。隻有走近了才會發現,上麵寫著的幾個與這間醫院極其相稱的,同樣不起眼的幾個字榕城精神病醫院。
幸虧是建在這半山腰上,裏麵鬼吼鬼叫的聲音讓路過的人都以為這裏不幹淨。
此刻,倒是反常的寧靜。
中午,陽光雖然灼烈,卻照不進這座樹林掩映中的建築裏。
莫千語目光呆滯,諾大的病號服套在身上極不合身。她失去了往日的自信與沉靜,甚至連往日那張俏麗的容顏都衰老了幾分。
這個地方,這個容銘遠把她關起來的地方不是親身經曆,誰能想象得到它的恐怖
我不是精神病,我很正常。
她每天都在重複,身處這樣一個環境,她真怕有一天自己的精神會屈服,就連她,也會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精神病
的折磨並不可怕,精神的摧殘才能徹底摧毀一個人。
這才是容銘遠的報複
莫千語無聲的笑了,她怎麼能低估了那個站在ding端的男人,她怎麼可以在三年相安無事的環境中漸漸放鬆了對他的警惕
甚至,她還對他作出了那樣的事情
難道,她還會指望著有一天,容銘遠來救她出去麼自己都覺得這是癡心妄想
她的病房後麵,就是一堵堅實的牆,上麵玻璃碎片滿布,想要從那裏逃出去,幾乎絕不可能。而從正門出去,更是難上加難。
來到這裏一個月後,莫千語就放棄了抵抗,她厭倦了跟醫生不厭其煩的解釋,也害怕了醫生手裏的鎮靜劑。
莫千語甚至開始懷念莫國華,這個與她而言,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父親。
他對她,隻是利用,遠遠沒有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在這裏,誰也不相信她沒病,誰也不相信她是清醒的。
醫生們或許早就司空見慣,將她的辯解當成了生活中的調味品。而她,卻為了那一點點可能的希望,可笑的天天解釋。
她是要從這個人間地獄出去的,她一定是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的,容銘遠,這三個融入骨血的字,反複在她唇邊呢喃千遍,她不會放過他的
莫千語每念一次,下筆就重了一些,病房的牆上,都是她刻過的字跡,等著吧,她是折斷了翅膀的鳥,卻依舊相信,總有一天,她可以重新展翅飛翔。
“37,號,吃飯了。”
醫生把菜放到chuang邊,按照慣例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37號成了她新的名字,莫千語苦笑,不再掙紮著擺脫醫生的檢查,反而,在被打了無數的鎮靜劑後,變得越來越順從。
“很好,今天狀態不錯。”
檢查完了,醫生走向下一個chuang位,38號。
一個失去了小孩的母親,整天抱著一個枕頭,在懷中呢喃著她的寶寶。她的碎碎念莫千語猶能忍受,最可怖的是,晚上熄燈,她總要揪住莫千語的衣領子,眼眥欲裂的衝著她吼:“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她的眼前一遍遍的飄過蘇沫的影子,一遍遍的看到蘇沫渾身是血的衝她吼。
每次,都是以醫生趕來製止而告終。
莫千語的精神已經被這樣的日子,折磨的眼神呆滯,甚至她都懷疑,把她跟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關在一起,都是容銘遠精心算計的報複
她要出去,無論如何,她要出去,這個鬼地方,她一定要逃離
從喬家出來,夜色更濃重了,喬雲深脫了外套,扣在蘇染身上,臉上帶著她熟悉的溫暖笑容:“當心著涼。”
“謝謝。”
蘇染一邊走一邊說著,剛剛邁出喬家大門,眼睛就就定格在了那輛顯眼的路虎身上。
她心裏幾個翻騰,是容銘遠來了麼
果然,下一刻,容銘遠從車子裏出來,從容的走到他們身邊,笑著拉過蘇染:“容家是斷炊了麼要讓容太太跑到別人家來蹭飯。”
蘇染躲閃開他的觸碰,皺眉:“你怎麼會在這裏”
剛剛的那一頓飯吃的壓抑而沉悶,她急需要一個空間來靜一靜,偏偏這兩人又這麼爭鋒相對的碰上了。
喬雲深笑的意味深長:“別忘了,染染曾經也是喬太太。”
容銘遠卻不再跟他過多糾纏,徑自走到蘇染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如果你還想找到那張離婚證,就乖乖的跟我走。”
好吧,他總是可以這樣,一語中的,打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
脫下了喬雲深的外套,蘇染抱歉的看著雲深:“雲深,我走了。”
“染染,咱們之間,至於算的這麼清楚麼夜寒露重,你披著吧。”
“不需要,她有我就夠了。”
容銘遠霸道的將蘇染擁入了懷中,無視她在他懷中小小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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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他們離開,喬雲深眼中的笑意深陷下去,臉上的溫柔也盡數褪盡,留下濃的化不開的神情。很好,至少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在提醒蘇染,就算離開了容銘遠,他才是她第二個選擇的人,不是封景墨。
容銘遠一個人已經夠他對付,不想再多一個更加強勁的敵人。
雙方保存實力的合作讓他明白,封景墨比容銘遠還要難以對付,這個男人因為歲月的雕刻更加懂得內斂自己,雖然不至於爐火純青,但要看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