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柔心如刀絞,無話可說,隻得撲進杜氏懷裏,兩個人默默流淚。那丫頭見喜,年紀尚幼,不過十二歲,還一團孩氣。見寄柔和杜氏哭得傷心,也隻得在一旁悶坐發呆。她是馮府的家養奴婢,無父無母的,倒也無甚牽掛,隻是常聽姑娘提起,金陵姨太太家門第煊赫,規矩又大,像她這樣嘴笨手拙的丫頭,是免不了要時常吃巴掌的,於是小嘴一噘,團團臉上顯出愁容來。
杜氏傷心了一陣,因為怕寄柔哭壞了身子,便強令她止了淚,又叫見喜去汲水,兩人一陣忙亂,伺候著寄柔吃了些點心,草草盥洗,便互相擁著,在馬車裏睡了。
到了翌日,寄柔已經緩了過來,雖然眼皮仍是腫的,心思倒不那麼沉重了,間或也和見喜說笑幾句。杜氏遂放下心來,叫偃武加緊趕路。到了濟寧,好換走水路,一葉扁舟順流而下,直奔金陵徐府。
杜氏心裏鬆快,心思也活泛起來,見見喜這個丫頭一路上隻是發呆,手腳並不伶俐,臉盤也不甚出色,便皺眉心想:帶這丫頭上路,到底是個累贅,等到了徐府,索性將她賣了,好生調教兩名得用的丫頭給姑娘,以後萬一要在徐府常住,也好幫扶著她。
既然打定了主意,便睜隻眼閉隻眼,不去管它。
趕了半晌的路,人困馬乏,偃武停下車來,牽著馬去路邊吃草飲水。見喜探頭探腦地看了一陣,喜道:“姑娘,咱們在真定時,整日待在後衙,還沒見識過外麵的景致呢,你看路邊的野花開得多好!咱們也下去坐坐吧。”
“放屁!”杜氏不等寄柔答應,便喝止了見喜,“姑娘是大家子的閨秀,人品貴重,哪能動輒拋頭露麵的?萬一被道邊的鄉下人看見了,可怎麼了得?”
見喜唯唯諾諾地應了,貪看兩眼外頭的山景,才放下簾子,憂心忡忡道:“姑娘,你一向跟我說,姨太太家規矩極大,姑娘們身邊光服侍的丫頭就十二三個,還要分個三六九等,等咱們去了,姨太太會不會把我趕到院子裏去,不讓我伺候你啊?”
杜氏乜了見喜一眼,冷笑不語。
寄柔見見喜聞聲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便笑道:“你是我隨身服侍的丫頭,情分自然不同,怎麼會趕你到院子裏去?自然是命你做個一等大丫頭,掌管著屋裏上上下下,不論誰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喜兒姐姐哩。”
見喜喜笑顏開,又問:“徐府裏有幾位姑娘?都長得好看麼?”
“堂堂定國公府的姑娘,怎麼會不好看?”杜氏白她一眼,然後極驕傲地撫了撫寄柔柔軟的烏發,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國公府裏的幾位表姑娘,我原本也是很熟慣的。我看哪,她們幾位加起來,也沒有咱們姑娘生的好看。別說江南水土養人,她們幾位姑娘,沒人像我的柔姐臉盤子這樣白生生,頭發烏油油,嘴唇又是紅豔豔的。這精心養出來的好皮肉,可不是擦脂粉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