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武握拳,毅然道:“王爺,我願拚死一戰。”
“這個關頭,你不能死。”陸宗沅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目前敵強我弱,敵人氣盛,我軍氣餒,我須得想個辦法,鼓舞鼓舞士氣……”
他一邊說著,走下城樓,偃武也跟了上去,兩人在月色下安靜地步行了一段,偃武忽道:“王爺,我倒有個主意。”
陸宗沅道:“你說。”
“我先率軍出城,兩軍交戰之時,王爺可派死士潛往敵營後方,高舉野利春大旗,吹角擂鼓示威,城頭守兵一旦看見旗幟,必然一鼓作氣,殺破敵軍。王爺覺得此計如何?”
陸宗沅沉吟良久,說道:“此計可行。你這便著手去準備吧。”
偃武見建議被采納,欣欣然答聲是,便要領命而去。陸宗沅頷首,莫名想起在程府內宅樹下那一盤未竟的棋局,還有被白子截為幾段的那條黑龍,在局中首尾搖擺,奮力掙紮。他眉心微動,忽然說道:“你和她下的那局棋,倒有點意思。她執白,你執黑,黑子首尾呼應這個法子,原來你早想好了。”
偃武先是無言,繼而疑惑問道:“王爺說的什麼棋局?我不大明白。”
“不明白?無妨。”陸宗沅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別忘了我之前同你說過的話即可。你去吧。”
偃武不敢再問,便告辭離去,走了一段,在街邊簷下的陰影裏回望,見陸宗沅從親隨手中接過馬鞭,翻身上馬,那方向,分明是往程府裏去了。他輕輕籲口氣,搖著頭離去。
陸宗沅到了程府,也不通知程崧,便熟門熟路地往寄柔那裏去了。他這一向雖常來,但都是在白日裏,深夜造訪還從未有過。寄柔原本已卸了釵環,穿一襲軟紗單衣,在燈下發呆。驀然回神時,見陸宗沅站在門邊凝望著自己,看那姿態,也不知是站了多久。她那凝滯的神情,仿佛平靜的湖麵乍起幾道漣漪,稍瞬既逝的慌亂後,又歸複平靜。
陸宗沅笑道:“深夜久坐,何其無趣,怎麼不找些事情以作消遣?”
寄柔道:“王爺說了不讓我下棋,因此我也就不下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好做。”
“矯情。”陸宗沅左右一看,見棋具果然被收了起來,不見蹤跡。他譏笑道,“難道你就不能像別的女子一樣,彈琴畫畫,吟詩作對?”
“先有愁思,才有詩情。我沒有愁思,就不必故作幽怨了吧。”寄柔說著,見陸宗沅走到床邊,自己脫靴除冠,那副自然的姿態,簡直是將程府當做了自己的外宅。寄柔隻得上去替他除了外裳,兩人才閑話幾句,聽見門聲一響,望兒捧著茶碗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不意見陸宗沅也在,登時被定住身子,手足無措地看了看寄柔,又看看陸宗沅。寄柔使個眼色,望兒便屈了屈膝,把茶碗放在了案邊。
“茶拿來我吃。”陸宗沅忽然出聲,止住了望兒的動作。
望兒“啊”一聲,為難地看著陸宗沅,“這是姑娘要的,武夷茶,王爺素來不吃這個。”
“試試也無妨。”陸宗沅的眉目間平和無波,“你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