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良王府內宅而起的這場大火,燒了整整三天,燒出了王府,出了宮城,一直蔓延到了幾裏外的小青山,路經燕京地界的行人,見小青山上漫天的紅豔,遍野的熱烈,都恍惚以為時間倏忽飛至深秋,而山上的楓林也一夜之間如火如荼地燃燒了起來。直到滾滾的濃煙嗆人口鼻時,方知是一場多年不見的大火,席卷了燕京。
良王一行趕回城時,火已經被撲滅了。良王府裏曾經的雕梁畫棟化作了焦黑的殘牆斷垣,後苑的花木盡數被毀。因起火時正是深夜,太妃被煙嗆了喉嚨,又熏了眼睛。她年紀大了,接連受了幾場驚嚇,精神不濟,躺在病榻上時,隻知顛來倒去地叫汀芷。
念秀不失時機地湊了上去,經曆大災,闔府的人都是灰頭土臉,她反倒越發從容了。念秀將藥碗捧到榻前,一副賢惠媳婦模樣,“娘娘,還有我呢。”太妃摸索著她的手,卻顫巍巍地說道:“這不是汀芷,汀芷去哪裏了?是不是被燒死了?”
陸宗沅見太妃這樣子,恐怕得靜養許久,便留了丫頭們在病榻前侍奉,自己走出了院子。
這裏是王府在城郊莊子上的一座別院,未受火災波及,芭蕉尤綠,莊外漫天的碧色荷塘,清氣盎然。程崧和偃武繞著荷塘走了大半圈,才見陸宗沅孑然一身站在湖邊出神。碧色荷葉下水流潺潺,仿佛有采蓮女的歌聲隔著半個湖傳了過來,因離得太遠,歌聲飄忽不定,時有時無,待要聆聽時,卻又沒有了聲音。
程崧一開口,便打斷了陸宗沅的思緒,“王爺,汀芷那個丫頭自起火那晚就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找著人,恐怕人已經趁亂出城了,是不是要張貼告示,把這個丫頭抓回來審?”
陸宗沅自始至終都心不在焉,“抓她有何用?”
程崧道:“汀芷那個丫頭以前被太妃嫁了個不太好的人家,恐怕一直記恨在心,所以放火泄憤,十有八九事情就算她幹的。”
陸宗沅皺眉,頭次對汀芷這個名字留了心,“是她?”
“恐怕是。”程崧道,“她有一陣時常在我府裏走動,和我夫人見過幾次,話裏曾有提及她嫁的那個毛家。要不要去毛家抓她婆母和男人來?”
“不必了。”陸宗沅表情凝滯了許久,最後苦笑了一聲,“自古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原來是我大意了。”
不用審了,那就任火燒良王府的疑凶逃之夭夭?王爺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仁慈?程崧很吃驚,見陸宗沅那幅神情,好像對他的話半點沒放在心上,隻得又提醒他一句:“那個憶芳也不見了,也不知是被汀芷趁亂劫持了,還是……”跟汀芷一樣,放了把火就跟著跑了?有偃武在,程崧沒好意思把對憶芳的懷疑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