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盤聞言,眼中帶上希冀地抬頭直視竇長安。
後者溫柔地一笑,俯身扶起了銀盤,“你自己走去慎刑司領罰吧。”
還來不及站起,銀盤一雙腿再度脫力地墮地。
隻是這一次,竇長安卻是和煦地笑著,笑得一如以往在禦花園中與徽元帝共遊庭園的那個懷春少女一般。
竇長安拈起了梳妝桌上的抿紅紙,撕成了碎片,撒在銀盤的四周。
絕美。
而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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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整天的試鏡,四位麵試官自己心中都各有心頭所好。
夏涵是最後一位試鏡者,她的試鏡結束後,工作人員便將她帶離了會場,隻餘下一整個空曠的房間予四位麵試官討論。
製作人向來是觀乎利益所向的,因此也沒有特定的心水人選。
至於張姵嫻,在她力捧那位東方娛樂新人朱含蕊時,也是司馬昭之心了。
不過雖說張姵嫻力推朱含蕊是基於係出同門,但事實上朱含蕊本人也有一定的實力。
陳鈞拉來一塊白板,在上麵列出了幾個值得討論的人名。
影壇新人孫瑩瑩,她選的是第二份劇本。不能說她演得有多出彩,但她的演技絕對是基本功非常紮實那一類型。
不論是陳鈞還是徐良心裏都非常清楚,這麼一位新人前途無限。把孫瑩瑩放在這電影裏,不說她會不會大紅大熱發光發亮,但他們都很清楚竇長安這角色至少不會被演砸了。
第二位,自是張姵嫻力推的朱含蕊。東方娛樂是一家非常擅於炒作的經紀公司,如果這部戲能簽下朱含蕊,那他們自是又能省下一小筆宣傳的費用,自有人替他們炒作了。
再說朱含蕊選的正是竇長安被賜死的一幕。朱含蕊的身形嬌小丶臉蛋極美,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一種東方美人的纖弱之美。這樣的人去赴死,她不必做什麼,隻需靜坐於殿中,自有人來心疼她。
但說起第一份劇本,徐良覺得演得最好的還是那個叫戈穎的女演員。
戈穎所飾演的竇長安予人一種濃重的絕望與哀傷,那種求而不得的愛情被她演活出來,躍然紙上。
陳鈞和徐良不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不是就是這一個竇長安--一個情感色彩如此強烈丶臨死都仍然放不下的竇長安,但無可質疑的,於眾多挑戰了第一份劇本的人選中,戈穎是最為出彩的一個。
至於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人名,張姵嫻搖頭輕笑,果然看見陳鈞以鐵劃銀勾之勢寫下了“夏涵”二字。
自夏涵離開了會場,陳鈞就從不掩飾她對夏涵的表演的喜愛。
“但我覺得夏小姐她的這段表演,稍微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了吧。”張姵嫻嚐試以最中肯的角度去否定夏涵的演出。
她知道她對葉懷還未能完全忘情的,因此她也明白自己對夏涵的看不順眼是從何而來。
但她從來沒有試圖或企圖去壓抑自己看夏涵不順眼這種情緒。
當一個人坐到像她這種高位時,就算是再荒誕可笑的理由,她也不需要去壓抑自己對於那個人的情緒。
是的,因為她是張姵嫻,而她隻是夏涵。
陳鈞聽見張姵嫻對夏涵的不讚同,也不清明她倆兩人間的恩怨,隻以為張姵嫻真的隻是就事論事。因此他也以事論事給夏涵進行了反駁:“但我覺得這位夏小姐是這麼多位試鏡者中感情掌握得最好,對角色的刻畫最深入的一位了。”
“而且演技甚佳,戲劇張力也很好。”徐良在一旁補充。
“但從商業價值上而言,我會傾向選擇朱小姐。”製作人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陳鈞見夏涵未能得到除徐良外的人的讚同,心底不由暗急,“但夏小姐也是冉冉上升的一顆明日之星啊,她為湘南拍的戲劇也快將上檔了吧,說不定屆時她的商業價值就會蹭蹭上漲呢。”
“我卻不敢苟同。”張姵嫻搖搖頭,“如果我們這樣想--這位明星未來好像不錯,那位明星快將要紅了,這種不切實際而充滿變化的猜想,我們又與投機分子有何分別呢?陳鈞,我們是在拍電影,不是開經紀公司。”
陳鈞被張姵嫻嚴言教訓了,倒也沒惱。
畢竟張姵嫻之所以敢於反駁他,也不過是因為陳鈞是行內出名的脾氣好丶接受度高,隻要不觸及自己創作的底線,輕易不會動怒。假如現在堅持采用夏涵的人是徐良,即便張姵嫻再討厭夏涵,她也隻能摸摸鼻子認了。
不過現在摸摸鼻子的卻是陳鈞。
陳鈞大笑了幾聲,“小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管這些的,我隻管我的作品,反正我覺著這個人選好,能演出我心目中的角色,我就給她這個位子。”
他合上馬克筆的筆蓋,往白板上戳了戳,敲出響亮的聲音,“這個夏涵呢,或許真如小張所說,偏離了原本的軌道。但是這有什麼所謂呢,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我們眼中的竇長安是這樣的,在她眼中的竇長安卻是那樣的,演出時又有不同麵貌的竇長安,這不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