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堂聽到這句話,臉色“刷”的一下全都變了,厲聲道:“你居然敢對舅舅無禮?真是反了?”
墨非煙冷靜的注視著他,一字一句的道:“雖然你是舅舅,可名份上,你隻是王府的管家,我是王府的主人,我是主,你是仆,你沒有權利在我麵前大呼小叫。”
林玉堂氣的連嘴唇都哆嗦起來:“反了反了,你這個外人,憑什麼在這裏說三道四?”
墨非煙淡定的回答了他:“舅舅,我想提醒你一下。第一,我不是外人;第二,我是父王親口定下的世襲晉王。”
“你還說你不是外人?你又不是姓聶的,你姓的是墨!”這實在出乎林玉堂的意料,他本以為墨非煙好欺,想不到現在被墨非煙反咬一口,非但把自己咬得生疼,還沒有辦法還擊。
墨非煙冷冷的笑了:“舅舅,你大概忘了,我為什麼會來到晉王府吧?”
林玉堂鄙夷的悶哼一聲:“誰不知道你是入贅到咱們晉王府的?”
墨非煙用手指著他:“你知道就好。既然你知道我是入贅到晉王府的,那你應該清楚,從我嫁入王府的那天開始,我就不是外人,成了真真正正的晉王府的人。就算我以後有了孩子,也姓的是聶。所以,我完全有資格繼承王爺的爵位,也完全有資格站在這裏說話。”
林玉堂氣的大喘氣,想要反駁她,卻苦於找不到借口。灑眼瞥見聶子然,便像救命稻草一般把聶子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就算你是晉王府的自己人,可王爺當時選定的繼承人是然兒,根本就不是你,這一點咱們府中的人都可以作證。”
墨非煙臨危不亂,輕描淡寫的道:“沒錯,剛開始父王是想把爵位傳給二哥,後來還訂下了日子。可是那天父王根本就沒有下達任何一條要把爵位傳給二哥的信息。”
聶子然聽到這裏,氣的臉色鐵青。這個墨非煙伶牙俐齒,實在討人嫌!
林玉堂還是不服氣:“就算是這樣,王爺也沒說王位一定傳給你,你別這兒狐假虎威了!”
“是嗎?”墨非煙揚眉輕淺笑,反問,“你怎麼知道父王事先沒有把王位傳給我?你說話也未免太肯定了吧?”
看到林玉堂一直落在下風,於麗娘急了:“你說王爺把王位傳給你了,有什麼憑證?難道王位就是靠你一張嘴吹來的?”
墨非煙又嘲弄的笑了笑:“二娘,我看你真是有點糊塗了。王爺給我王位的時侯,你也在身邊,你不記得了?”
於麗娘困惑極了,迅速從腦海裏搜尋著消息,從昨天王爺回光返照直到現在,她一直都留在王爺的身邊,根本就沒有看到王爺給過墨非煙什麼東西?莫非墨非煙是專門騙她的?一念及此,氣極高喊,“你不要在這裏危言聳聽,皇上什麼時侯送東西了?我一直都呆在王爺身邊,一直都有看著你和王爺接觸,你不要為了騙得王府的大權而不擇手段!”
墨非煙又氣又好笑,從懷裏摸出一物來,“二娘看這是什麼東西?”
於麗娘看時,隻見墨非煙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令牌。她猛的一下倒吸口氣,顫聲道:“你居然連王爺的東西也敢偷?”
墨非煙把令牌舉在手中,向所有人示意,“大家看好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晉王府的令牌。大家都應該清楚這塊令牌的作用吧?凡我大晏國子民,見令牌如見晉王。”
大家都是王府中的老仆人,自然對晉王的令牌熟悉之極。現在看到墨非煙手持的令牌果是王府之物,頓時有人大喊:“這不是王爺令牌嗎?怎麼會在郡馬爺的中手?”
“很簡單,王爺把這隻令牌傳給了我,從今天之後,我就是晉王府的新主人了,你們知不知道?”
下麵還是有嘀嘀咕咕的聲音:“難道王爺真的把爵位傳給中郡馬爺?”
墨非煙才不理會這些竊竊私語,高聲說,“咱們晉王府的規矩是什麼,難道你們都忘了?”
眾人被她說的一怔,沒有反應過來。
墨非煙把手中的令牌高舉起來,堅定的道:“見令牌如見王爺,你們應該知道怎麼辦吧?”
聶子瑩和方正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時機成熟,兩個人一起跪下來,朝著令牌高呼,“千歲千歲千行歲!”
這兩個人一喊,引得大家都跪下來。就連聶子然和林玉堂也被迫跟著大家一起喊口號,於麗娘仍是不服的大喊,“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王爺根本就沒有把王位讓你坐,你還是別在這裏讓人看笑話了!”
墨非煙灑然一笑:“二娘,你不想跟你囉嗦,也不想跟你生氣,你如果識趣的話,還是不要再來煩我。”
於麗娘被這一頓搶白斥的麵紅耳赤,氣的站在那裏直喘氣。
墨非煙這才轉過頭來,認認真真的對眾人說道:“我知道大家都想了解原因,因為這樣一鬧,誰都分不清楚到底王爺把爵位傳給誰了!”
家丁們沒有說話,但都是這樣想的。
墨非煙點頭道:“你們放心,我肯定會很快就給你一個交待”說完之後又道,“現在王爺剛剛辭世,王府中還有大大小小的事務沒有處理,王爺的喪事也迫在眉睫。現在我要你們全力以赴,務必要辦到最好。”
聶子然鐵青著的臉色一直沒有裉去,看來是他小看煙兒了。像今天這樣,本以為有必勝的把握,讓煙兒當不成王。沒想到煙兒伶牙俐齒,隨隨便便幾句話,就把這些人全都說服,取得了決定性勝利。看來這個女人不得不防?
墨非煙當然知道現在的局麵難以應付,其實在王爺交待遺言之際,她就想到了這些事情。晉王府中固然有肯為之賣命的好人,但也有一些喜歡在下麵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之人,她早就領教過了。就像上一次,她和聶知秋的談話,不知怎麼傳到王妃的耳中,引起軒然大波,她更清楚的意識到,在他們身邊還有一些不得不防的人!
想到這裏,墨非煙忽然舉著令牌道:“三哥,我現在以晉王爺的身份命你快馬加鞭到軍營,把軍營中所有的事務都接管下來。”
聶子逸怔住,他根本就不會軍營中的那一套,煙兒怎麼會派他去?
正在遲疑間,墨非煙又對方正吩咐道:“方兄,你和三哥一起到軍營,把大軍的指揮權、領導權、軍需物資靠等等,事無大小,所有的大權小權都掌控在手中。你們現在馬上就去。”
聶子然臉色更難看了,軍營本就是他管的,現在非但沒有繼承王位,還讓墨非煙把他最後的一點權限也架空了,這可如何是好?
兩天後,聶子靖從晏都趕回易州。他回來的那天,天氣奇冷,雖然沒有下雪,然而空氣冷的,仿佛伸出手就能凍成僵的。
“父王,孩兒回來了,孩兒回來晚了……”聶子靖的臉上帶著風霜的痕跡,仍然俊秀逼人。他一走入靈堂便跪倒在地,哽咽起來。
再見相見,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墨非煙終於見到他了,現實和記憶仿佛重疊在一起,那麼真實也那麼虛幻,真讓她分不出真假來。
若不是待聶子靖回來,應該早就下葬了。在聶子靖守了一夜的靈堂後,第二天早上便把人下葬了。次日又是頭七,等過了頭七,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之後。聶子靖才正正經經和墨非煙見了一麵。所不同的是,這次見麵不是花前月下,不是春花秋月,不是小橋流水、不是亭台樓閣,而是在書房。
炭爐燒得正旺,墨非煙坐在往日聶知秋常坐的那張太師椅上,案頭上擺著的是厚厚的一疊文案,那都是這些年的來王府所有的資料和檔案。
聶子靖走入書房,就看到執筆看文的墨非煙。她仿佛更加清瘦了一些,不過人也看起來更添神采,在她那張精致秀麗的小臉上,更多了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
“煙兒。”
這一聲輕喚,讓墨非煙驀的抬起頭來,四目相望,仿佛在刹那間都有了一點淚影。墨非煙忙展顏一笑,“大哥,你現在還好嗎?”
聶子靖微笑的樣子依然迷人,他朝她點著下頜問:“我也正想問你,你現在好不好?”
墨非煙指著案上文件,含笑問:“你看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好不好?”
聶子靖勉強自己笑了笑,臉色忽然一沉:“煙兒,我真沒想到,父王會讓你繼承晉王的爵位,以後要辛苦你了。”
“大哥,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聶子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良久才道:“煙兒,是我害了你,若是我早點對你表白,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我們明明相愛,卻勞燕紛飛。”
墨非煙卻極為豁達的道:“大哥,你不要這麼說。就算你我早就表白,也未必我們就能在一起。我本來的身份就很特殊,若是我現在告訴別人,我是個女子,那一定是欺君殺頭的罪名!”
聶子靖苦笑:“我也沒有想到,父王居然會讓你繼承了王爺?”一想到以後煙兒永不可能換回女兒身,他就一陣愀然。若煙兒沒有功名、沒有賞賜、沒有封號,她大可以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跟心愛的男子生活下去。可是現在……煙兒恐怕這一輩子就隻能女扮男裝的生活在王府中了。
墨非煙不忍見他蹙眉憂愁的模樣,故意問:“大哥,你和長樂公主怎麼樣?”
聶子靖自嘲的笑了:“我們成親了,當今聖上主持的婚禮。”
“我們雖然遠在易州,也早就聽說了。”
聶子靖又道:“長樂公主她……她還是個孩子。”
墨非煙眼睛都瞪圓了,驚問:“孩子?”
聶子靖淡淡的道:“那次皇上到我們易州出巡,你有沒有注意到,皇上他相當的年輕。”
墨非煙點頭:“差不多三十多歲吧?
“長樂公主是聖上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最受寵,最可愛,最漂亮的一位公主。”
墨非煙聽到這裏,心就往下沉,聶子靖這麼說,難道是想暗示她什麼?她想了想,隻說出了簡短的兩個字:“恭喜!”
聶子靖笑意模糊:“多謝。”
墨非煙竭力讓自己的回答冷漠無情:“無論怎樣,大哥已經成親了,以後大哥的心思隻能放在妻子身上。”
聶子靖苦笑,眉梢如山川河流般凝在一處。他那對好看的眼睛注視著她,眼神有一絲落寞和無奈,聲音低沉:“我想跟你說,長樂公主,她……她今年才十二歲,我要等她長大。”
“十……十二歲?”墨非煙傻眼了,怪不得說是個孩子,標準的未成年啊?可是看起來聶子靖根本就不介意長樂公主的年紀。
聶子靖又笑得雲淡風輕:“她雖然才十二歲,卻很可愛。”
墨非煙強忍心酸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大哥你這些肉麻話應該對你的妻子說。”原來很多事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聶子靖對她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呢?他居然這麼快就愛上別的女子,確切的說,是一個女孩。
許是知道了看出墨非煙的不快,聶子靖一直都沉默無語。兩個月前,他們還能親密無間的在一起有說有笑,兩個月後,物是人非,再見時反而距離更遠了。因為他的心裏有了別人。
墨非煙刻意的跟他保持距離,但又有不得不請教的問題:“大哥,現在軍營讓三哥和方兄在管,但是他們以前都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你能不能指點指點他們?”
聶子靖想了想,慢慢的搖頭。
墨非煙意外極了:“為什麼?”
“因為我明天就要回到晏都。”
“不會吧?”太突然了,實在太突然了!除了路上的時間,聶子靖才回來了整整三天,這才剛剛葬了聶知秋,他這就要走了嗎?
聶子靖靜靜的道:“皇上原是不允我回易州奔喪,我求了皇上很長時間,他才答允我,但給我的時間有限,我不可能抗旨不遵。”
墨非煙聽到這個回答,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她決沒想到他走的這麼急,他們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機會都沒有,他便要走了?強忍悲酸,灑然一笑:“既然這樣,大哥明天即刻啟程,返回晏都罷。”
聶子靖輕輕點頭:“若是軍營中有什麼不懂或是管理不到的地方,你可以給我寫信,我在信中告訴你。”
“放心,需要請教大哥的問題,我一定不會含糊。”墨非煙雖然還在笑著,可她知道笑容的背後是不為人知的辛酸淚。
聶子靖立起身來:“我還要去看看娘,跟她道別。”他沒敢看她的眼神。
墨非煙隻覺得悵然若失,卻不能拒絕這樣的要求,隻好大度的笑:“那大哥先去吧,我這裏還有事情要忙。”
聶子靖轉身,往外走去,亦步亦趨,似有不舍之意,但更多的是堅定。
看到聶子靖的身影終於從眼簾中消失,忽然悲從中來,墨非煙再也忍受不住的撫案慟哭。
不知哭了多久,忽然一方潔白的手帕送到她的麵前。她嚇了一跳,竟不知有人來,抬頭看時,居然是聶子逸。
聶子逸帶著慵懶和瀟灑的氣質,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從未有過的細心態度。這讓墨非煙覺得很溫暖,就好像是跟聶子靖在一起時的情形,她極力讓自己排斥這樣的溫暖和溫存,故意板起麵孔道:“你怎麼從軍營中回來了?那邊接管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