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大了嘴巴:“啊?還真有人不喜歡過節的啊?”
他眸色一暗,算是默認了。
她畢竟不是真的呆子,聯想了一下父母平日的交談,訥訥地問:“是不是因為你爸爸媽媽……”看他有些發白的臉色,她立馬改了口,舉手絮絮叨叨地保證:“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在你麵前提我爸爸媽媽了。我媽媽說……”說到最後,她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了。
他苦笑了下,對著滿臉懊悔神色的女孩子說:“沒關係,你隨便說吧。我剛剛生氣,是我的不對……”
他沒想到,這句話說完,她又哭了……哭得比剛才還要淒慘……他慌了手腳,忙問道:“怎麼了”不知道怎麼辦,隻好伸手幫她擦眼淚。
她抓著他的袖子嚶嚶地哭了一會兒,才抬頭道:“諶兒,你不要難過,以後沒人陪你過節,我陪你過節啊。一起過節的就是一家人。”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個哭得像隻花貓的女孩子仰頭看他的眼神,清亮而堅定,比全世界的花燈都要好看。
“好。”
那天,他用那個被燒焦的兔子燈骨架,又補做了盞兔子燈,其實就是拿紙張糊上,她笑哈哈地說他比她做的還醜,但還是非要霸占把那盞兔子燈。他鬆了口氣,同她說:“不如你兩盞都提著吧。”
她搖頭,說:“那盞是送給你噠。”
他皺眉:“不是說要去燈會嗎?”
她楞楞地說:“你不是不去嗎?”
他輕咳了一聲,說:“走吧。但是我不提燈。”那時候臉皮薄得緊,實在做不到提著兩盞女孩子才喜歡的燈籠滿街溜達。
她想了想,終於眉開眼笑,覺得諶兒實在是太好了,願意陪她逛燈會,還不要她寶貝的兔子燈。
其實元宵燈會什麼的,對他來說也就是那樣,濱江公園兩岸都是燈火輝煌,人挨著人走著。女孩子挨在他身側,笑得眉眼彎彎的,興高采烈地跟他介紹。
他卻沒心思看什麼燈會,隻擔心她會……走丟了。
結果,後來還是走丟了,擠散了。他依約站在公園門口等她,過了許久,才看到她笑嘻嘻地朝他走來,臉上還有點髒,看過去感覺是又哭過一場,手上隻抱著那盞醜得驚天地泣鬼神的燈籠,裏邊的蠟燭已經滅了。
她說:“嚶嚶。怎麼辦呢,剛剛太擠了,另一盞燈籠被擠丟了,我全力保護兔兔燈才出來的……”
本來就被燒過的竹篾做的兔子燈,其實脆弱得不行,已經都有些變形了,圓兔子也變成了扁兔子。
他衝著那盞燈,笑了。
——
第二年,怕她又走丟,他盯著興高采烈的她,走完了一場燈會。結果人沒事,燈也沒事,顧意的錢包丟了。顧意嚶嚶嚶地蹲地上又哭了,裏邊是她的壓歲錢呢,還想用來買煙花和仙女棒的呢!
他對於如何哄一個小姑娘已經有了點經驗,於是迅速買來煙花和仙女棒,幫助小姑娘破涕為笑。
他沒想到,有過兩次慘痛經曆的顧意,第三年還是拉著他去了元宵燈會,這回學乖了,隻帶了一盞燈,不過頭上戴著小惡魔的裝飾,整個人一閃一閃的。她說,這樣從遠處看,一下就能看到她。
哪裏能看到,那年濱江公園的每個小姑娘,都是這麼打扮的。於是他拉著她的手,走完了那一場燈會,出來時,掌心緊張得有些濕,她笑得沒心沒肺,說:“諶兒,你身體是不是變好啦?手心這麼熱。”
第四年,兩個人都又長大了點,他不敢牽她的手,隻是拉著她的袖子,慢慢地走。元宵節一起看花燈、放焰火、吃小元宵,已經成為了他們一起的傳統節目。不,他們在一起的傳統節目多了,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圖書館。所以,也時不時會被人取笑。
這年元宵那天,她心裏其實是有種怪怪的感覺的,因為上午剛剛被一個朋友笑話說,喲,你還真跟陳諶是一家人,每天形影不離的。
她的心不在焉,他看出來了,問道:“怎麼了?”
她有些方麵的心思是比一般人要遲鈍得多的,紅著臉說:“有人笑話我和你是一家人。”
男孩子聽到那句話時心裏是狂跳的,但麵上卻一本正經地說:“是又怎樣?有什麼不好嗎?而且,你不是也說過,一起過節的就是一家人。”
“是哦。沒什麼不好。”她呆呆地應了一句,又覺得有什麼不對,抬頭對上少年有些促狹的眼,不自覺就紅了臉。
嚶嚶,總有一種被騙的感覺呢。
第五年,她終於還是懂了一點什麼,於是全程都把手插在褲兜裏,覺得自己酷酷的。結果,這年濱江公園因為來了個明星現場表演,格外地擠,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人把她擠到他懷裏了,她搭著他的肩才能勉強站住,臉上都是少年溫熱的氣息。
他說:“顧呆呆,你知道古代元宵節又叫什麼節嗎?”
她被擠得有些痛苦,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知道,嚶嚶,書讀得好了不起啊。”哼,她就是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