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六月三日清晨,修碑師父李忠向沐夜辭別,大約晌午的時候,沐夜在墓園祭墓,梅仁跑來喚她,沐府一行人已經到山下了。

沐夜回屋,換上師父給她買的新衣。她特地重新梳了頭發,從抽屜裏取出一支碧簪,那是娘親留給她的。她梳了個飛雲髻,隻別了那一支碧玉簪。

鏡中人,細眉如柳,深眸似水,清麗勝仙。沐夜從不畫眉,不上脂粉,她的麵上有一種天然而去雕飾的自然之美,尤在眉間唇畔的氣韻,淡泊一切的冰冷,卻又襯出她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

她理了理垂下的額發。這發,隻是為了承恩而梳,隻是為了讓他見到最好的自己。

往年沐家來人祭祖,一行至多二三十人,至少十人。而這一趟,浩浩蕩蕩來了一百一十人。

沐夜和院子裏的八個下人在卞園正門外侯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見打著沐府旗子的馬隊行來。

沐府是西皇朝絕無僅有的世襲軍人,後人一出生都是帶著封號的,祖上的英烈也都是戰死沙場。沐家軍有自己的旗號,紅底黃字的‘沐”。從山上遠遠的向下看去,就是那一個‘沐’字,最為紮眼。

四個持軍旗的高頭白馬停到了門前,沐夜為首的九人紛紛跪迎。

“下馬!”隻聽一聲長呼,眾人紛紛從馬上下來。

沐夜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一個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在她臉前響起:“起來吧。”

沐夜起身,臉前正是那沐家的當家,她名義上的爹,沐麟。

一襲紅色的盔甲,長劍在手,濃濃的眉毛下是一雙鷹目,他的鬢角旁幾縷白發額外顯眼。

沐麟靠著擁護大皇子臨朝走到了皇朝武將的最高點,可是,老天厚他,卻也是公平的,他今年五十七歲,他老了。

沐夜起身後,退到了一旁,沐麟的目光再沐夜的發間的碧玉簪子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一掀長袍,起步入園。

沐夜躬身侯在那裏,跟在沐麟身後的是兩排六個近身兵,他們進園不久,門口又陸續駛來四輛馬車。

第一輛馬車上走下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約五十歲的年紀,慈眉善目,手中還撚著一串佛珠。在她身後下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子,二十歲左右的模樣,那女子打眼看上去像極了她身前的那位老婦人,腰間掛著一柄鑲玉的長劍。

“娘,小心點。”年輕女子扶著老夫人走來。

那時的沐夜早已躲到了一排侍女的身後,她衣服的顏色也與婢女們的差不多,出了身高比她們高了一些,如果不細看,實在不顯眼。可當那老婦人走到沐夜身邊的時候,老夫人腳下一停,側頭對著沐夜笑了笑,一臉的和藹。

“你是小五吧?”

沐夜避不開了,隻道:“賤女沐夜。”

老夫人點點頭,轉了顆手中的珠子,一老一少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院子,那個年輕的女子回過頭,遠遠看了沐夜一眼,眼中盡是譏諷還夾著幾絲厭恨。

老的,是沐家的大夫人——蕭氏,年輕的,是沐家的大小姐,沐茵茵,從小便訂了親,隻是遲遲未過門。

看見了熟悉的人,往昔的一幕幕似是重回眼前,沐夜的臉垂的更低,十指緊握,像是要嵌進肉裏。

第二輛馬車和第三輛馬車同時到,二夫人和二小姐先下了車,並排在她們馬車一旁的還有一個騎馬的男子,那男子一下馬便走到了二小姐身旁,攙著她的胳膊,說道:“夫人慢些,小心腹中的孩子。”

二夫人一副得意的嘴臉,一同扶著女兒的另隻胳膊,滿意的對女婿說道:“賢婿如今也是正四品京城副校,還是如此疼我兒,我兒真是……好福啊——!”

沐夜遠遠就聽到了二夫人的那道高呼,卻連抬眼都未抬。二房三房鬥了七年了,到了女兒這一輩上,還在鬥。不用看也知,她那一嗓子,盡是喊給身後三夫人那輛車的。

二小姐懷了五個月的身孕,所以走的不快,眼見他三人快走到大門時,沐夜悄悄向侍女的身後站了站,垂下頭,隻怕被這個長舌的夫人認出,惹得耳根不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