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金氏也是武將世家出身,他的女兒名喚沐雯雯,是四個女兒裏最早出嫁的。二女婿名叫金元明,是金氏的近親,輩分上沐雯雯原是要喚他一聲表哥的。
不待多時,三夫人下車了,她和三小姐皆是滿麵怒氣。三小姐一手緊握著腰間的佩劍,貝齒緊咬,三夫人一把按住她的手,低聲道:“又要使性子,這就忘了你爹十幾天前罰你跪佛堂的事了?再說,也不看看這是哪裏?”
“她,他們簡直……”三小姐手裏劍被攥的又晃又顫。“賤人,搶我夫婿不算,還,還這般囂張,簡直不知臉為何物!”
三夫人驚慌地想去按住她的嘴,一麵道:“快別說,快別說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們二人已走到正門前了,三夫人心細眼尖,一眼就瞧出站在那一群侍女中的沐夜氣質非凡,看不清她的臉卻也在心中猜疑,正要上前證實,耳旁響起了女兒的怒言:
“都是你這軟性子害的,抓不住自己的夫君,連女婿也保不住,深閨裏的大小姐和那武將出身的就是不一樣,我還不如認那二夫人做娘呢!”
三夫人聽這話,麵上一白,哪還有心管那沐夜,厲目看著女兒:“府裏其他夫人什麼出身,你娘我什麼出身?能走到這一步,不忍?我早死了,更沒有你。”
“哼……”三小姐扭頭邁進了院子。
三夫人快步跟了上去。
三夫人於氏確實是沐府裏出身最低的一個夫人,她祖上一個做官的也沒有,父親是個連考多年未中的秀才,後入贅到個文官府裏。三小姐叫沐萃萃。
第四輛馬車到了。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女子,紅衫長裙,皓月髻,短刀在腰。
隻有這麼一位四小姐,四夫人,沒有了。
沐夜想起來,多年前師父說過那麼一句:沐府裏少了一個,那個最弱的。
窩裏鬥了這多麼年,都是成了精的,卻還是有個強弱。沐夜知道,她們早晚要死,不管自己動不動手,隻是,有個早晚。
四小姐沐盼盼是沐府四個姑娘裏,最漂亮的一個,可若是和沐夜比起來,隻怕明月比珠,相形見絀。
而漂亮的人對漂亮的人會格外敏感,當沐盼盼走到沐夜身旁時,隻餘光便暼到了她。沐盼盼駐足而立,鳳眼一細,看著沐夜,說道:“是沐夜嗎?”
沐夜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沐盼盼眼中瞬時一黯,心中一震。她心知,臉前的沐夜已再不是七年前那個一臉淚痕跪在她腳下殷殷懇求的小丫頭了,如今的沐夜,淡眸似水卻深不見底,絕美的容顏下絲毫看不出一點情緒。
沐盼盼手中一緊,穩下心,泛白的唇角微抿。“如今我同你一樣落魄了……”話中帶著淡淡的哀傷,和悔意。
沐夜一怔,這與她記憶中那個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四小姐完全不一樣啊。
她說‘一樣’?什麼一樣?一樣沒有娘嗎?
不,她們從來不一樣。
她們沐家有的東西,沐夜從來沒享受過,什麼榮華什麼富貴,什麼相親一家人;同樣,沐夜有的東西,他們也沒有,比如,良心。
如今想想,那都是從前了,良心什麼的,七年前,她的也一並被狼吞了。
沐夜沒想過要去搭沐盼盼的話,她餘光瞧見了最後的一頂轎子落到了正門外,心猛地一下揪了起來,錯過臉前擋住她視線的沐盼盼的身子,雙眼直直的凝著那紅棚頂子的大轎子。
沐盼盼見她不理自己,麵上雖掛不住,卻忍下了怒意,向院子內走去。
那是的沐夜一心隻在大門外的那頂紅轎子上了,沒有看到,站在院子裏的沐盼盼轉身凝了沐夜許久,那眼中的殺意,點點變濃。
這頂紅轎不同於其他,圍在那裏的侍女有六七個之多,一個侍女撩起了轎簾,隻一眼,沐夜的眼便紅了。
十五六歲的男子,眉眼含笑,凝著沐夜。他一身淡黃的長衫,對襟刻著紅絲的蝴蝶花,雅致的玉顏上雕刻著精細的五官,水色的眸子裏泛著粼粼波光,似是能看透一切,精致又高挺的鼻子,一頭烏黑的發絲高聳一發髻,垂發及肩。便是站在他身旁的一群小侍女,莫不是麵帶桃花,頰似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