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屋子裏,四周的窗戶都被釘上了,白天的時候門隙裏的光能透進來,夜裏的時候有蟲鳴聲,沐夜隻能從這判斷她在這裏又被關了四天。沐夜身上綁著牛筋繩子,這是全天下最結實的繩子,且最大的特點,就是越掙越緊。
這四天裏,每到早晨就會有人來,兩個侍女給沐夜灌一些水下去,然後離開,沐夜知道她喝下的這些都是藥,是讓人神誌不清的藥,她將手指上的銀針脫下來,從手腕入脈,遊走至胃,然後將喝下去的藥都吐了出來。
四天裏,她不但粒米未盡,且剛喝下去的一點水也被她以外力逼出,因為她身體越來越虛,吸收水分和藥力的作用就越強,第四天的夜裏她的意識開始模糊開始,沐夜終於明白她喝下去的這些藥不但能讓人神誌不清,四肢和反應也會變遲鈍不聽使喚。
這夜,門外響起一片細微的聲響,像是木枝折斷又堆在一起的聲音,還有傾灑水的聲音,又過了不多時,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陸續走了進來。
“關門。”二夫人揮了揮手,侍女從外麵將門合上。沐夜瞧見她抬起的那支手的手腕上包著厚厚的繃帶,上麵還有暗紅的血跡。
三夫人向來怯懦,看了眼被綁在凳子上的沐夜,還是向後退了幾步。“聽說這丫頭練了邪術,她,他娘也是個懂妖術的,我們就這麼把門關上了,未免太冒險。”
大夫人撚著手裏的珠子撥了幾下,抿出一笑:“她不會的。”那話說的,好似自己多麼仁慈多麼信任沐夜一般。
沐夜盯著她直看,眼中滿是希冀。希望能從她那裏聽到哪怕是一丁點關於承恩的消息。
二夫人上前,點住了沐夜身上的穴道,接著說道:“這下萬無一失了吧,老三。”
三夫人歎口氣:“要滅口就滅,喚個下人來生了火就是,還要我們三個親自來做什麼?這種殺生的事……”
沐夜聽到這裏算明白了,她們要動手了,等了、忍了七年,她們還是狠下心決定要除去沐夜這個心腹大患。
“承恩呢……”沐夜嘴唇已經幹裂,加之喂了迷藥,聲音變得低淺。
二夫人笑道:“承恩?承恩在下麵等你呢。”
沐夜怔了雙目,隻盯著大夫人看。大夫人點點頭,說的風輕雲淡:“事情拖了七年,總算是有個了結了,今天把所有的夫人叫來,就是互相見證,這個秘密,到今天,算是永埋地下了。”
沐夜還是不信,她身子努力的向前靠著,喊道:“你們不敢殺承恩的,他、他是沐家唯一的根,你們殺了他,沐麟定會讓你們萬劫不複的!”
大夫人將大門打開,三夫人回頭又看了沐夜一眼,趕緊跑了出去,二夫人留下個冷笑,也出了房門,大夫人站在門口,收起了臉上幾十年如一日的和藹笑容,寒冷如霜的目光看著她:
“沐承恩是不是沐家的種,你和你娘心裏最有數。當年,你娘生下那個孽種,為了平息府裏的謠言,親手將那碗‘血燦蓮花’給她兒子灌下去。她可真是個心狠手辣的母親,不過,她那一搏確實成功了,騙到了沐麟的信任,他恨透了你娘,卻又寵盡了這個‘假兒子”。讓你們南夷一族的孽種在沐家享了十幾年的少爺福,已經……夠了。”
沐夜瞪大了眸子,這一瞬間,她看盡了大夫人眼中殺氣與戾氣,她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竟一直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承恩一步步長大成人的。她隱忍、按捺不發,竟是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真的狠下心要殺了承恩。
沐夜心中冰冷,她腥紅的眸子開始濕潤,她咬著唇角,一字字問道:“承恩,真的……死了?”
大夫人將手中的佛珠輕輕一拋,丟在地上,佛珠一路滑到了沐夜的腳邊。蕭氏回過身,淡淡道:
“這三天裏,他就關在你隔壁的柴房裏,二夫人折磨了他三天要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世,他比你嘴還要硬,不見你,一個字都不肯說,還咬掉了二夫人手上的一塊肉。二夫人親自送他上的路,屍體丟到了後山底下,那屍身是三夫人親自拋下去的,全程,我隻是在一旁看著……”
她將如此殘忍的事情輕描淡寫般的說了出來,沐夜腥紅如血的眸子一閉,吸進一口涼氣,心髒像是被一層寒霜罩住了,痛到話也說不出來。她再也忍住不了,原本被點了穴的身子湧起一股巨力,那股子力衝破了她身上的穴道,她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向大夫人衝去。
那一瞬間,蕭氏轉過身子,冷眼看著她衝上前來的身體,隻是向後邁了兩步,那時沐茵茵也衝了上來,蕭氏一手拔出沐茵茵腰間的那把長劍,向前刺去。長劍穿過了沐夜的小腹,沐夜身子頓了一下,接著,繼續一步步向前走去,大夫人手中的劍一點點穿過她的皮肉,鮮血汩汩。
“娘,小心些,她已經瘋了!”沐茵茵拉著蕭氏一同後退了幾步,她凝視著沐夜那雙堅決的眼睛,身上不自覺的打出個哆嗦,直覺後背發寒。
沐茵茵似是猛地想到什麼,一手抽出靴中的一把短匕首,利刃出鞘,向著沐夜的臉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