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心裏蔓延著陣陣酸痛,接著道,“若你加入俄國籍,信仰東正教並正式改名。我死後,俄國女皇的位置便是你的!”
素皚終於看向他,隨後便笑了,像是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笑得像個孩童一般。
“陛下,我雖然比你小兩歲,但我沒有信心比你晚死,”素皚收斂了笑容,“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陛下,聽說瑪爾塔姑娘是個好女子,對陛下也是一心一意。何況現在,你們的孩子都已出世,你應該給她一個名分了。否則將來孩子長大,卻要他以何麵目生存呢?”
“所以你這是,拒絕嗎?所以不僅拒絕我,你連皇後這個包袱也想要甩了?!”彼得的眼眶終於紅了,這一刻,他恨透了素皚殘忍!這些年,他恨過許多人,康熙、廉郡王爺,雍親王爺……那些所有曾經得到過素皚真摯關懷和情感的人,他都恨!可是這一刻,他最恨素皚!
“你也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是個包袱。陛下,我很感激這三年來你對我的關照和用心。但是,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像你期望的那樣了。請你相信我,這樣的生活,以及給你帶來的傷害,並非出自我的本意……。”
彼得撐著額頭,輕輕閉上眼睛,那一刻,他看見了素皚悲傷的神情和深重的歉意。
他是皇帝啊,這樣委曲求全求一個女人的愛而不得,偏偏這個女人,比他還痛苦!比他還痛苦!
倆人的沉默並未被任何東西打破,彼得在緩緩平複過後起身提出離開。素皚露出一絲笑容目送他。他卻在走了兩步後回頭,“宸宸,我有空的時候會來看你的。”
素皚心中一暖,點頭道,“既時我當溫酒相候,陛下也可自帶伏特加。”
彼得笑了,這麼久以來,他難得地站在這個地方露出這樣的笑容。
本以為已經走到死胡同的棋局卻又突然峰回路轉。彼得這才發現,他似乎在素皚身上用錯了心。他一開始就大張旗鼓,寫明戰書,做好了旗幟放在素皚麵前,她當然對自己緊閉心門。他從來沒有嚐試過和她成為朋友,從來沒想過以一個友人的身份去接近她。所以不知道,她對一個無害的、熱情的、能給她帶來快樂的朋友是多麼熱忱友善。他以為永遠不會得到的笑容就在態度轉變後慢慢從她臉上看到了。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卻都心照不宣。彼得很開懷,誰知道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下去,他不會終有一天夢想成真呢!
漸漸地,他每個禮拜都出城去看她一次,他們或是坐在樹下喝酒賞景,或是外出遊玩打獵,有時甚至會走上幾天的路程去拜訪有名的藝術家和作家。
這樣的生活很平靜恬淡,素皚心裏並無不快和防備。身邊能有一個誌趣高遠,見識廣博的朋友常與之閑談,也不失為一件趣事。算是這無望沉悶的生活中,為數不多的調劑吧。倆人把話說開了以後,似乎更容易理解對方一些。彼得有他無法打敗的人,素皚又何嚐沒有?兩顆心飄飄蕩蕩,都想在別人身上尋找慰藉,卻都失望。既然這樣,偶爾做個伴也好。
彼得沒有著急,他去找素皚的次數也隻是固定在每禮拜一次。他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既然他可以花上十年的時間來謀劃,娶到她。他也照樣能花上十年的時間娶到她的心。
可是他等得,有人等不得。
這一天素皚正在屋裏看書,朗逸來報,山下有人求見。朗逸在素皚出嫁之後便由暗轉明,變成了她的侍衛隊長。
素皚頭也沒抬,照樣翻頁,淡淡道,“問問是誰,打發了便是。”
“主子,打發不了。是瑪爾塔夫人,抱著她的孩子。”朗逸沉聲道。
“派幾個人,護送她回皇宮,交給陛下,他自然知道管好人,別來擾了我的清靜。”素皚又翻了一頁。
“是。”朗逸應道。
從那以後,瑪爾塔再也沒來過,彼得下次來的時候也沒提起這事。
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轉眼素皚嫁到沙俄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若是過了年,她便已經到了而立。
那日芷柔為她梳頭,已經發現了兩根白發,還想藏著不讓她看見。其實她早已發現,隻是青絲白發,都不過是平常事。人總歸會老,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別,不過多一天的煩惱,卻未必是好事了。
有時候她也會想想,這輩子,是就這樣一天天地熬下去,再熬個十幾二十年,熬不下去了就走。還是會突然有這麼一天,她會毫無預兆地死去?
沒有答案,日子總是要這麼過下去的。
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