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1 / 3)

對很多人來說, 這都是一個異常漫長的夜晚。

從二樓窗口向外望去, 豪宅花園靜悄悄的, 所有燈都滅了, 四下裏隻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猶如不可見頂的海水一樣把每個人壓在深深的海底。

遠處不時響起猶如風聲掠過樹梢的響動, 很快又消失了。

那其實是加了消音|器的槍響。

方謹從窗前轉過身, 隻見阿肯站在後麵異常警惕的盯著自己,不由笑了起來:“怎麼,你擔心我跳下去?”

阿肯沒有笑,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方謹搖頭一哂,走向浴室去洗臉,阿肯立刻上前嚴嚴實實拉上了窗簾。方謹在浴室裏道:“你想多了, 這個時候我是不能死的……起碼也得比顧遠他爸撐得久吧, 不然遺囑公布出來怎麼辦?”

接回顧父後,方謹曾經嚐試修改顧名宗留下的遺囑, 但很快發現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顧名宗的財產指定繼承書已經在各個不同地區做過多次公證, 除薛律師之外, 參與公證過程的律師團隊多達十數人;這些人不一定都知道遺囑中寫了什麼, 但要修改條款或廢除另做的話, 是絕對瞞不過他們的。

也就是說, 除非顧父突然恢複神智到可以修改遺囑的程度,否則顧遠通過繼承方式贏回顧家的可能性近乎於零。

方謹將柔軟冰涼的毛巾覆在麵頰上,片刻後疲倦地擦了把臉, 隻見白毛巾上赫然沾著幾絲頭發。

黑白分明, 鮮明得刺眼。方謹盯著那頭發看了一會兒,打開水龍頭將它衝了。

“您這樣是不行的。”阿肯一邊肩膀靠在站在浴室門框上,冷冷道:“如果您真的不想要顧家產業,不如幹脆把爛攤子甩給顧遠,然後遠走他鄉,專心治病,加速期治愈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說得簡單,怎麼甩?”方謹失笑道:“指著季叔告訴顧遠:這才是你親生父親,當年想用我媽給你媽當血袋,導致我爸答應顧名宗的要求差點把你爸殺了;多年後我爸媽又被你外公殺了,我殺了你外公,然後從他手裏把你即將送死的親爹救了出來,現在這些錢給你,產業也給你,你放我一條生路去治病好不好?——你搖頭做什麼,還有更好聽的說辭能解釋這一切嗎?”

阿肯沉默片刻,承認道:“……沒有。”

“那就對了。恩怨代代糾纏,終結它的唯一辦法就是將其徹底封存,把所有血仇留在無人知曉的過去……不會花太長時間的。”

方謹悶咳幾聲,隨手扔了毛巾,越過阿肯走向臥室。

“——但是,”阿肯驟然轉身望向他:“如果您死了,而顧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那豈不是……”

豈不是什麼?

對顧遠來說,一個他愛過也恨過,背叛過他,羞辱過他,在他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死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或許他會十分解恨,猶如生命中某段不堪回首的經曆被徹底翻過去了,從此舉目向前,再無留戀;又或許他會傷心很久,但他現在已經訂婚了,未來會有平靜的家庭和可愛的孩子,再多的悲傷都會隨著時間慢慢平複。

阿肯有些怔忪。

一時之間,他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治療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方謹在臥室裏脫下外套,一邊掛在衣架上一邊笑道:“骨髓庫第一輪篩選結果出來了,沒找到適配類型,說是連四個點匹配的都沒發現……”

阿肯臉頰狠狠抽動了一下。

他知道應該安慰兩句,但刹那間隻覺得口腔酸澀,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死後顧遠未必能看你順眼,所以我給你留了一筆錢,不算太多,也夠你舒舒服服過完下半生了。要是在內地待不下去的話,就回你越南老家吧。”

方謹頓了頓,背對著阿肯,說:“隻是我死以後,你可千萬別跑去跟顧遠多嘴說什麼……恨一個死人比愛一個死人要容易多了,明白嗎?”

房間裏靜寂無聲,很久後才聽阿肯勉強發出聲音,說:“……嗯。”

方謹笑了笑,坐在床邊的躺椅上,合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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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外麵零零星星的,各種動靜就沒斷過。到淩晨時突然套房門外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來來回回淩亂急促,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過了一會突然有人拍門,嘭嘭嘭的聲音極響,立刻把方謹驚醒了。

他驟然起身,隻見阿肯貼在門後的牆上,對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方謹輕輕翻身下地,這時拍門聲突然一停,緊接著——砰!

外麵在砸鎖!

方謹快步上前,隻聽門板在一聲聲重重的砸響中顫抖,震動甚至帶起了灰塵簌簌而下。

阿肯和他對視一眼,都知道要不是顧遠事先換了精鋼加固的門鎖,此時大門肯定已經被砸開了。盡管如此情況還是岌岌可危,阿肯握緊了手中的槍,就在他手背青筋暴起的瞬間,突然門外突然砸門聲猝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