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文是勉強地爬了起來,自個兒扶著牆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的。
他的身體內部感覺到一陣發虛,心髒好像被人用力地撕扯過一般,疼痛非常,大腦也是暈暈乎乎的,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耳邊都是酒吧裏嘈雜的聲音,等到出了大門後,一道調笑的高聲將陸子文的思緒一下子拉回:“喂戚暮,你小子也太不行了吧?這才8點就走了?”
陸子文陡然一怔,驚駭地看向那邊出聲的混混青年。
那幾個染著紅毛、黃毛的小青年譏笑了幾句後,便齊齊轉身進了酒吧,隻留下臉色蒼白的陸子文一人怔怔地站著,雙眸睜大。他們說的是——
中·文!
驚駭了許久,慢慢的,陸子文抬起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每一個音樂家,對於自身最熟悉的部位不是臉,而是手。
在音樂家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雙漂亮的手,但是無論這雙手是怎麼的,他們對於自己的手是最為看重的,甚至都超過了耳朵。
沒有耳朵,也可以作曲、演奏,如音樂大師貝多芬。但是如果沒有了手,那麼隻能永遠地告別樂壇,真正地離開自己的樂器。
陸子文擁有一雙漂亮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指節修長,這雙手與深褐色的小提琴相襯的時候尤其的好看。但是再好看,都比不上他現在的這雙手——
飽滿圓潤的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五指修長白皙,仿佛是白玉一般讓人移不開視線。在左手的食指根部1CM處還有一顆小小的紅色朱砂痣,在城市夜晚霓虹燈的照射下,宛若要燃燒起來的一般鮮豔。
陸子文下意識地轉過左手看向四指的指腹,一層極薄的繭子頓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屬於小提琴家的繭子!
陸子文猛然清醒過來,他遲鈍了一秒,然後極快地奔向路邊潔淨漂亮的櫥窗玻璃,等到看見那玻璃裏倒映出來的模糊人影時,他一下子愣住了。
倒映在玻璃上的黑發青年,臉色蒼白,卻形容昳麗、眉目俊秀。陸子文在歐洲闖蕩了多年,也見過不少漂亮到雌雄莫辨的模特,但是這個青年漂亮是漂亮,但是卻沒有那種陰柔的氣息。
陸子文在記憶裏搜索了許久,忽然便想起了一個名字。
“戚……暮?”
想到這個名字,陸子文慢慢地蹙起眉頭,開始回憶起來。
戚暮,這兩個字放在現在的歐洲大概掀不起一點風浪,也少有人會想起這到底是誰。但是如果放在八年前,這個黑頭發黑眼睛的華夏少年卻掀起了一股子華夏熱,讓維也納都轟動了許久。
戚暮是個天才。
他有著極好的家境,父親是華夏著名樂團S市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母親是S市交響樂團的首席。在這樣的家庭熏陶下,戚暮3歲開始學習小提琴,6歲在華夏音樂界聞名,13歲獲得梅紐因國際小提琴大賽的少年組冠軍。
自那以後的一整年,戚暮這個名字在整個歐洲真的是聞名了大半。
他隨著自己的父母在全世界進行巡回演出,甚至14歲就與維也納交響樂團合作了一次演出,獲得了大成功,而陸子文也是在那個時候接觸到戚暮的。
和戚暮的名氣以及家世成正比,這個少年有著常人難及的傲氣。
誰也看不起,誰也瞧不上,每次在樂團裏練習的時候那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練習一結束就直接走人,連自己的琴盒都要別人拎著。
老實說,陸子文並不喜歡戚暮,或者可以說整個維也納交響樂團就沒有誰喜歡這小子的。但是偏偏,戚暮的天賦真的是令人讚歎,用極好的水準讓陸子文是一次次的服氣。
突變就發生在戚暮14歲那一年。
戚暮的父母發生了車禍,兩人當場死亡。雖然兩人去得匆忙,但也給戚暮留下了大筆的遺產,所以雖然戚家沒有什麼親戚,戚暮也能生活得不錯。而且戚暮的父母在華夏音樂界聲名顯赫,人緣也很好,不少人都出聲願意照顧戚暮。
可是,戚暮要是真被人好好管教了……
那還至於是後來一敗塗地的結局?
父母一去世,這個眼高於頂的少年就狂傲起來。再也沒有人逼著他練琴,再也沒有人要求他參加比賽,戚暮毫不顧忌地將自己的天賦踐踏到塵埃裏,每天碰上一次小提琴都是難得。
戚父戚母留下的財產雖然不少,但也經不起戚暮駭人的花銷。等到戚暮18歲的時候,他已經不得不再拾起自己的小提琴,靠“賣藝”為身。也有戚父戚母的老朋友看不下去想要幫幫忙,但是戚暮簡直是沒心肺到了極點,每次隻騙了點錢花花,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陸子文聽人說過,戚暮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那兩個老家夥幸好死得早,要不然老子早晚弄死他們!整天逼著我學小提琴,還說什麼我他媽有天賦?去他媽的天賦!老子就是去討飯,都不要碰那個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