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一次的相逢,連羽觖的眸中仍是傾透出一股敵意,一種錐心的痛恨。十四年前的那夜,母親死了,弟弟墜崖,他們都解脫了。可是他呢?還記得那夜,在危急時刻弟弟將他從死亡的邊緣送回了生的彼岸。該心懷感激麼?又有誰知道,在那些人都得到安寧解脫之時,他被當時的秦王妃擒回,那段苟延殘喘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是如何咬牙挨過的。所以憎恨漸漸包裹了他幼小純真的心靈,漸漸扭曲的頑強意誌猶自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勇氣。因為終有一****要將這些曾經欺淩過他的人全都碾成粉末,他將要擁攬這片江山,睥睨這片天下。沒錯,隻有成為一個王者,才能揮灑他至尊的權力。想到這裏,連羽觖的唇角不禁浮出一絲傲然的冷笑。
“嗬,真是冤家路窄啊。”一句清冷的聲音終是從連羽觖的口中飄散而出。俊美傾城的容顏上泛出一抹冷凜的似笑非笑:“我該稱呼你為楚莊主還是連莊主呢。上次在王府逃過一劫算你命大,這次居然還敢擄劫本王的王妃,可見你膽子果然不小。”
“不是這樣的,我不過是將她從碧幽宮救出,我並沒有……”連羽觴忙解釋著,是不想與他之間再產生任何的誤會。然而話語卻被一襲淡紫色衣衫的女子截斷:“主人,何必跟他解釋!大不了我們衝出去。”彤雲山莊眾白衣女子聞言皆是喧嚷附和著紫清的話語。
“好啊。要打就別羅嗦。”連羽觖本來也無意要聽他的解釋,但是卻被紫清那種高傲輕蔑的態度給激怒了,沒想到一個彤雲山莊的婢女竟能在主人麵前如此放肆的出言。
雙方終是再也壓製不住那支將要離弦的箭矢,在連羽觖的話音落下之時,雙方進入了竭力拚殺的狀態。而這一戰連羽觴卻未及阻止。甚至自己也在猝不及防之下陷入了混亂的戰圈。看著身前懷裏的人兒,身體仍是虛軟得無力輕靠在他的胸前。
“雲汐,醒醒!快醒醒!”連羽觴看著懷裏依舊毫無知覺的雲汐,幾欲帶著她乘風飛離這個混亂血腥的戰圈。然而雲汐並沒有醒來,甚至就連當初她交托到他手上的這些生命都將要耗損過半。
一場撕殺下來,彤雲山莊人馬折損過半。連羽觴亦是在不及防備之下被人用匕首刺進了左胸,沒想到懷中那個瀕死的人居然還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匕首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刺入、抽出時隻見鮮血染紅了白衣。瞬時間依舊是昏迷狀態的雲汐和重傷的連羽觴一起搖晃著跌下馬來。
“汐兒!”連羽觖在拚殺的人群中縱馬上前,俯身一撈,已將跌落在地依舊陷入昏迷的女子抱坐於身前,二人同乘一騎避開了撕殺的人群,朝著碧幽宮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白色的駿馬在穿過人群之時,連羽觖對屬下吩咐了一聲:“撤!”於是秦王府一行人如一道疾風而過,消失在遠處的沙塵道,漸漸隱沒的身影終是模糊不見,餘留一縷煙塵紛紛揚揚。
“主人!主人,你沒事吧?”王府一行人已然走遠。肩臂已是多處傷痕的紫清跌跌撞撞的奔過來,撲到連羽觴身邊,將他抱起,他的頭倚靠在她的肩肘。一時間,晶瑩的淚滴似縈亮的珍珠顆顆滴落在昏睡不醒的俊美男子的麵頰,還帶著溫熱的溫度。隻是昏迷的人兒再也感覺不到半分。
一時間如止水般寧靜的心湖,終於決堤崩潰。自一年前,前任宮主去執行行刺秦王的任務之時,就將碧幽宮重擔交與了她和紫嫣。的確,她一直都是一個不善於言表的人。她以為隻要可以靜靜隨侍在他身邊就好,因為如此清雅溫柔的男子也隻有雲汐宮主那樣的人才配與其相守一生吧。所以她將自己的情感小心的隱藏,不讓任何人發現。然而,此刻這種情感再也無法壓抑,終是抱著他失聲痛哭了起來。
是的,其實那一瞬間發生的一幕她的確清楚的看到了,隻是不敢相信。也正是因為她的瞬間分神才導致身體多處被淩亂的劍芒劃傷。雲汐,她一直追隨的宮主,那個桃林間在他悠然的樂曲下輕靈翩舞的女子,那個曾許願要和他一起隱居生活的女子,竟然為了要跟另一個男人走而無情的刺傷了他。
“主人,你好傻。為了那樣一個女子付出了所有,而她回以你的隻是可恥的背叛,無情的傷害。可是,即便如此,你也從來沒有後悔過麼?嗬,何必呢。主人,何必如此癡傻。”
淡月下,紫衣女子含笑的眸間閃過一瞬的陰鷙,隨即那眸光又轉為冷嘲。隻是麵頰上的清淚依舊盈盈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