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清光冷照。
醉夢軒的一間繡閣雅居內,崔夫人此刻倚靠著床頭,神思遊離,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還好,當時隻是被人打暈,身體卻並無大礙。可見對方當時並不是想殺她,而是為了將雲汐悄然帶離。好險,幸好杜冰最近一直留宿在醉夢軒。這裏的熟人平日有個大病小痛的,還都可以得到及時的診治。
崔夫人伸手端起床邊紅木雕花矮桌上的一杯寧神茶,淡淡泯了一口。思緒又一轉,微微蹙起了眉。可是那個人,跟杜姑娘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要帶走杜冰的妹妹?難道是跟杜冰有過節?
然而終是百思不得其解,終是放下了握在手中的茶杯,歎了口氣,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夜,漆黑如墨。一身黑色裝束的景隆客棧老板手提一隻紫竹燈籠,謹慎小心地打開了客棧紅漆後門,閃身而出,而後輕手輕腳的將門帶上。橫過門外的石地小道,縱身躍入了小道後麵的一片濃黑樹林。
正當景隆客棧老板提著燈籠在林間找人之時,一隻手忽的搭上了他的肩,一個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景隆叔叔。”
鍾景隆聞聲緩緩轉過身來,提高了燈籠,投過了老淚縱橫的目光。仿佛想借著燈籠的微光看清對方的容顏。
然而就在他看清對方麵容的那一刻,帶著激動欣喜的情緒,忍不住脫口而出:“殿下!”忽然想到不對,連忙改口,臉上的笑容未斂:“哦,現在應該稱您為陛下了。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您。”說著便躬身跪拜了下去:“臣鍾景隆參見陛下。”
慕容炎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欲下拜的身軀:“景隆叔叔,不必如此。現在不在宮裏,這些繁縟的禮節就免了吧。”
鍾景隆看著眼前夏國新的國君,微笑著點頭,那笑容意味深長。多年不見的君臣,寒喧了一陣。隨即二人又沉默了下來。
“景隆叔叔,綺羅她,”猶豫再三,慕容炎終是吐出了這些年來心中最為掛念的那個人。
“公主她正在小店中,不過我出來之前看到跟她一起來投宿的那名婦人悄悄出去了。”鍾景隆誠實的回答,又仰頭看了看朦朧漸亮的天色後,又轉過頭慎重的凝視著慕容炎,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陛下,事不宜遲。趁現在快去帶公主走吧。”
看著慕容炎對他點了點頭,便轉身邁步,在前引路。不一會兒,慕容炎跟著鍾景隆到了景隆客棧二樓的一間雅居客房門前。此刻房內一片寂靜,半點聲響也聽不見。想是房中客人已經睡下了。
慕容炎回頭看了一眼鍾景隆,沒有言詞的吩咐。然而那個眼神,鍾景隆卻看懂了。對慕容炎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明白了。我會守在門外的。陛下請盡快帶公主離開,不然,等跟公主同行的人回來,就不好辦了。”
慕容炎‘嗯’了一聲,輕輕推開了房門輕移步伐入內。房內窗戶緊閉,一片漆黑。他先燃起了清燭,一雙明眸在房中找尋著雲汐的身影。終於那雙目光移到了一個方向便不再移開了。
果然,床榻上的女子正酣然入夢,睡得香甜。慕容炎側身坐到床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喚著她的名字。然而熟睡中的人任憑他怎麼也叫不醒。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過來。
目前躺在床榻上的雲汐並不是因為困倦自己睡著的,而是被人點了睡穴而昏睡過去的。時間在分秒流逝,此刻的他也不敢再多做耽擱,毫不猶豫的伸手解了雲汐的昏睡穴。然後,那雙緊閉的雙眸,緩緩地睜開了。
“皇兄?”模糊的視線中居然映現出了那個已經多年不見了的麵容,這,是真的,還是因為太過思念而在眼前閃現出的幻象呢?我用手撐著床榻坐起了身子,閉上雙目,想用手將模糊的視線擦得更加清晰一點。終於再度睜開雙眸,皇兄他果然還在,這次是真真切切的來到了我的身邊。
“皇兄!帶我回去吧。我不想再待在祁國了。我想我的國家,我的家人。”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闊別以久的親人。這一刻,我撲到皇兄的懷裏無聲的哭了。
感覺這些年來自己所忍受和壓抑的一切情緒,都在這個人麵前得到了渲泄和釋放。似乎也隻有在他的麵前,我才可以放肆的哭,無拘的笑。隻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我的兄長,是我在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最親的人。
慕容炎輕拍著我的後背以示安慰,頓了片刻,我看不到那一刻他沉默的表情。而他終是扳著我的雙肩從他懷裏離開了一段距離。麵色凝重的注視著我:“雲汐,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回夏國麼?你真的對祁國的一切都毫無掛牽了麼?”
雲汐?!這不是我在夏國的名字,而是被送來祁國時父皇臨時給取的一個名字。可是皇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奇怪的稱呼,奇怪的問題,奇怪的眼神。
對於他的問題,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真的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了麼?可是為什麼心底一股強烈的思念還在不死心的呼喚著他的名字。甚至至今我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連羽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