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句話點到即止,但已如冰水一般提醒了方子謠他的身份所在,也如刀口一樣剃過了他的眉毛。
如今大戰將即,一切豈再容分心兒戲?
而心情,更不應為了旁的事情所受到絲毫的牽絆。
不管師叔是否有所誤會,他都已在提醒他摒棄雜念,諸事以大道為重。而寂月的定力與心念,正是大家最為擔憂的,也是此次大戰是否能贏得勝算最為關鍵的一環。
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擾亂了她的心境,這早已是華陀山上大家秘而不宣的戒規。
方子謠抬眉,肅然地正了正衣衫,倏然回身,向玄憫垂首,清聲恭敬說道:“師叔的教誨,弟子此後定當銘記於心。”
玄憫清寒如霜雪的容顏似山峰般紋絲不動地凝固在風中,輕緩地點頭,不帶多一絲的猶豫。
方子謠臨行前,最後看向寂月的那種擔憂的眼神,簡直有些讓她無地自容。他驀然地轉身,輕衣飄舉、步履穩健地踏上長劍,越過滿地的梧桐落葉往山下飛去,高挑如鬆的身影彈指間便消失於靈山的雲霞翻湧之中。
師兄那樣看她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寂月微微皺眉的想,總覺得那裏麵有很深的警告和很多的涵義。
是讓她擅自珍重?
是在警告她,他的玄憫師叔是一個嚴懲不貸的無情之人?
她微微斜戈著眼角看向站立在房中的師父,雙手有些緊張地泌著冷汗,還有點想不明白自己又犯了什麼清規戒律?
“雖是為師命你歇息,但身上傷勢已痊愈,見到為師,竟也不下來恭候嗎?”玄憫轉首,目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臉上似有責備之意。
寂月一驚,急忙像小老鼠見了貓一般蹦下了床,穿好鞋子,垂手站好,輕聲說道:“弟子見過師父,向師父請安!”
“華陀山別的規矩你也無須死記,隻有兩條是要為了助之修行——清心、寡欲。”玄憫負手房中,嗓音淡漠:“身為靈山弟子,修行之人,隻有真正做到清心寡欲,才能不被外界,不被自己的欲念所迷惑,正需要無欲無為才能夠義不容辭地去堅守住守護蒼生的重任。不要給敵人打倒之前,就要先不被自己打倒!”
師父看住她的眼神,竟和往日的不同,似乎那裏已有更高的要求在等待著考驗她。看住她眼中似懂非懂的迷惑,玄憫微微放輕了聲音,說道:“寂月,世人常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抗之道,不進則退,守衛正道需要的是心無旁騖之人,這樣才能領悟出最高的道的境界,才能破獲敵人企圖攻陷你的一切陰謀,讓他們沒有可以利用的弱點。這些弱點,都需要你去克服!你已曾經親身經曆過,相信也無須為師細說……”他頓了一頓,才說道:“為師是不想你在大戰之前,再犯下任何的錯!人間的安危,和正道的期盼,都在於我和你的雙鏡威力,所以,我們不能夠再出差錯了,不然,你將會為自己今日的犯錯,來日的災難,帶來永生的後悔——”
寂月歪頭,細細咬著唇瓣地琢磨了半晌,終於有點弄明白了。師父是擔心她凡心未盡?還是在擔心她和方師兄之間存在著什麼哥情妹意的念頭,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她苦惱地揪了揪眉毛,師父是想讓她在大戰之前先把這些心思都靜下來,一切要以大局為重?
她來靈山的日子已經不短,早已打聽清楚,原來這些仙人們也是可以談婚論嫁的。
雖然她曾有過要在大戰之前,趁自己還能活蹦亂跳的時候拐一帥哥談戀愛的宏偉目標,但既然師父這麼鄭重其事地交代下來,她也隻好靜觀其變、以待後事了?
師父看起來那麼的不近人情,卻是在關心她的心事麼?
雙手不自覺地摸上自己微燙的小臉,豆蔻年華啊,像花兒一樣開。
她默默地凝視住師尊清俊如梅般傲骨嶙嶙的側臉,看不出那裏麵隱藏的情緒,隻隱隱地為他感覺到一絲絲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