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靈華的責問,寂月有一瞬間的沉寂,然而,很快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裏驀然地綻開了一絲陰鬱之色,奇異地在這個少女的眼睛裏綻放開來。這是一種與她此刻的氣質極不相符的妖異的豔麗的色彩,宛如一朵奇異的花般在她的眼睛深處一綻而逝,甚至是連她自己也沒有留意到自己的那一刻的不同尋常的心緒,語音道者倔強般的強硬語氣,說道:“我不管……”
她且說了半句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任性已經是如此的強烈。
在她許多年前,躲入這個清幽殿,以清修為名的關閉躲過一眾人的耳目,實則是借機動用她所知道的一切力量來改變那個人既定的命軌。
冥冥中的一切,不知道是否注定,還是她強求多得來的恩賜?
恰恰,他對她承諾過守護的誓言,所以在他的元靈與肉身都化為飛灰的那一刻,他的力量卻有一部分停留在了雙鏡裏麵,那是為了阻止她靠近而遺留下來的最後的殘念,也因為那一絲最後的殘念,而致使,他的一部分靈力融合著他破碎的元靈,不自覺地滲入了雙鏡之中,以達到驅動雙鏡的力量。
在她悲傷之時,撫摸上火炎鏡的那一刻,她就隱隱地有所感應到那裏麵存在著他未曾逝去的精元碎片,但她那麼專注地凝望著鏡麵的時候,她的眼睛那麼的淒楚,然而內心卻是翻動的,一直滾湧著,翻騰著,一個念頭就那麼模模糊糊一直到清晰地產生了。
盡管,那時候,她在火炎鏡鏡麵看見的唯有自己的悲傷的容顏,但是她的心裏卻是顫動著的,因為她正透視著火炎鏡裏麵的那一股屬於那一個人留存在這個世上的最後的一點元氣。
她的心,是從那一刻就燃起了不死的妄念!
後來,她在靈華麵前痛哭失聲,在他的麵前及時收起雙鏡;在普照麵前的心神失守,推卻當人華陀掌教,甚至施法使殿前水缸裏的荷花,隨著她的心情枯萎,這一切都是在為了避免別人對她的心事的窺視,避免靈華知曉雙鏡裏麵的秘密,讓靈山上的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因為玄憫的消失而心情沉痛,而需要以清修來鎮靜心境,不疑有它。
但在這清幽殿裏麵,這些年中,她做過了什麼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用上自己所學的屬於神界的無上法術,用上以燃燒自己的元靈為代價的法決,以自己的元靈進入雙鏡滋養玄憫所殘留的一絲精元。然後,慢慢地將雙鏡中的兩部分,一點一點地將他們重新融合在一起,以靈氣將這些碎片一層一層如蠶繭一樣包裹起來,一起到他們重新凝結成新的魂魄。
若她不知道這種無上的修靈之術,她無法完成這個設想;若她不是擁有玉瓏深厚的靈力,她無法付諸實施;若她不是擁有寂月的強烈的願望,也不會縱然自己去完成這個可能會違背天命的決定。
恰恰的是,這樣幾樣條件,都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具備了,所以,今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火炎鏡第一時間,知道了主人的歸來,雖然,那又不完全是以前的主人,但是這個少年擁有著那種相似的元靈。
畢竟,那個重新凝聚起來的魂魄,被她帶著潛入了冥界,施了法瞞天過海,重新墜入了輪回,無論是元靈,還是肉身,都已不完全是原來的人了。
可誰,又能形容出,她第一次,重新看見他的時候,心裏的那一種欣喜到極致的心酸,還有那種恍然隔世的悵然痛楚,是如何的錐心刺骨。
他雖然回來了,卻有不完全是他!
她以後要怎麼麵對他,要怎麼與她相處,又應該以那一種方式去補償她前世對他的虧欠?
這一切都使她有些茫然和不安,雖然她敢於這樣的違背天道,以自己的一切去換取他的轉生,但是到真正麵對這個人的時候,卻有著無法言說的緊張,也許是這裏麵已經壓積了太多太多的感情,連自己也無法去釋懷,無法去分辨。
她垂著眸,思緒如此不安地漂浮過她的腦海。
靈華站在她的麵前,卻也沒有留意到她眼中那一個怪異的眼色,然而,他過人的敏銳,還是察覺了她的不同尋常。
他擔憂地蹙眉,看著她。
他的聲音如浮雲般不可攀附,又如冰雪般的無情,卻是字字誅心:“你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想要證明什麼?又想得到什麼?你第一次,你對於這個六界徹底失望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離開,縱然會帶給身邊的人痛楚的後果,你也在所不惜,毫無顧忌。那時候,我可以理解為,你雖然有心跟隨師尊下凡間曆練體驗慈悲之心,可是你心裏卻還是懷著自己的身份,以一種別人不可企及的高度去俯視眾生,為他們解除困厄,消弭險境,卻從來就沒有以他們的姿勢去融入他們當中,你還是以自己是神的姿勢去企圖拯救他們而已。”